秦棠姬虽然吃惊中微一分神,但莺奴立刻将她的身体紧紧扶住,使得她仍然强行稳住手中塞进一半的石匣;然而事情的变化马上超越了她们的控制——
这凶响没能让秦棠姬失去平衡,但石匣内的贝脯却听到了!
刚刚才饮饱鲜血的这条贝脯又一次急速弹出匣来,机关毕竟是机关,哪里有饱足瞌睡的时候,刚才那点响动立即又一次触发了这条贝脯。它从紧仄的匣子里飞快地挤出身体,不但挤出身体,还把池小小的那只手也撞了出来!
莺奴马上吓得摔到地上,也不顾师父身体被她一并带倒,整个匣子都脱手飞了出去,一整盒珠宝就这样如雨如雹一般洒落到整个贝眼室地面!
情况突然又急转直下,几个人这一下是真的六神无主,秦棠姬也完全不能责怪莺奴,当池小小那只断手被撞出匣子的那一刻,后面的事情是否发生就已经没有太大区别——只要有东西砸落在贝眼室的任意一面屉架上,她们都已经万劫不复了!
贝眼室中开始回响起此起彼伏的开屉声,萤灯所见之处,贝匣渐次而开,从匣中悠悠然钻出一条条贝脯来,满地贝匣便是有数百条之多!这些贝脯脱笼之后便在地面上沙沙爬动,不多久便攀着屉架向四壁爬去,但凡那沙沙的爬行声经过,贝匣就缓缓开启,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大半的匣子都吐出贝脯来,整个地面上已经像黑潮一般聚满了贝脯!
莺奴本想着若是和贝眼室内一样,可以诱使贝脯互相蚕食的话,或许激发出这许多机关来也不是坏事,然而这点希望也马上被击得粉碎:这里的贝脯并不与贝眼室的完全相同,而是更加变幻莫测,每当有甲蛇吞下乙蛇,便立即翻卷肚肠将乙毫发无伤地吐出,如此循环往复,即便满地沙沙作响,万蛇相互包缠,也没有任何一条受伤。
眼看就算她们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堆积成山的贝脯也会漫到甬道中来,秦棠姬忽然眼放凶光,大喝一声:“跑!”
她此话一出,其余人就算不想跟着也不得不跟着跑起来:身后的贝脯已经听到了这一声叫喊,仿佛士兵得令一般齐齐转过身来向着甬道这一方冲来了!
此时此刻其余人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既然已经在逃命,池小小也放开嗓子对着前面的秦棠姬大吼道:“秦棠姬!你在打什么算盘,如果跑回狭缝内,我们就会被卡住啊!”
秦棠姬高声道:“刚才地底下的东西不是要出来吗?!我们这就让它出来!”
池小小马上反应过来,秦棠姬这是要让两样东西撞到一起去,让它们自己湮灭!
几人一跑,几乎要跑到甬道的尽头,身后的贝脯狂潮也将马上捉住跑在最后的芍药、退无可退之时,秦棠姬猛地回头将手中的竹枝奋力投出。竹枝落地的一瞬,上千贝脯前赴后继扑掷其上,将竹枝上的萤灯压得粉碎,流萤悠悠飘出,这幅场景像极了莺奴在水底看到众贝争蛇时,蛇头拔断而飘出丝丝蓝血的画面!
四人静静攀住身后的一片石壁,连呼吸都不敢大口。流萤极其微弱的光线照着身后泥沼也似的蛇潮,惊人的画面又出现了——
因为竹枝太长,一条贝脯已经无法吞食整个猎物,于是数十条贝脯互相缠绕着,逐渐融化在一起变做一条更大的贝脯,在一团混沌中逐渐长出两端的蛇头,大嘴张开缓缓地将地上的竹枝慢悠悠地吞噬进去,也不免兜若干小蛇进腹,就这样慢条斯理地将整根竹枝收进腹腔内,马上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莺奴朦胧中似乎看出什么蹊跷来,但此刻她也不能说话。回头看了看师父和池小小的脸,她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那个问题,她的心却缩得越来越紧了——刚才这情形,岂不是说,如果贝脯足够多,那么被它吞进腹中,其实也根本伤不了被吞者的一丝一毫?如果地下那东西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情形呢?如果贝脯将它毫发无伤地吐出来呢?
地上的猎物被吞食干净以后,甬道内又一次安静下来,蛇群大概是在等待下一个声音响起。
秦棠姬她们等的也是这个声音。
夺,夺夺。
只是很轻的三两下,贝脯们立即抬起头来;四人也都捏一把汗,因为这一次,这个声音就从她们脚边响起!如果这两样东西不能互相牵制住,就意味着一旦“它”从地底出现,她们四个就要同时对付两个棘手的敌人。
石板咴咴地翘起一小截,底下的东西似乎也用了很大力气才顶起它来。这时候,石板面前已经挤满了蠢蠢欲动的黑蛇,只等着里面的猎物将门打开。四人也已经摒紧了气管、眼睛一刻不敢离开。
石板下面休息了一刻,忽然猛地使劲将整座石门“砰”一声撬开,众人只看见从地底射出极其耀眼的红光,仿佛这层石板下面就是熔岩!
然而这红光刺眼还容不得她们细看,贝脯的狂潮已经像海水一般灌进了那个入口,就连刚才已经吞下竹枝的大贝脯,也被身后的蛇潮挤得囫囵跌下地底,而它们落到地下激起的声音,竟然好像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几人中马上有人意识过来那片石门下面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