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暗室里,只一盏油灯火光微稀,灯油已经见底,仅有干涸的灯芯勉力燃烧着自己仅存的生命,一点微黄的光亮,将方圆几步勉强照亮,映出两个沉寂的身影,相对并无言语。
其中一个仅有十三四岁,满脸都是与他年纪并不相符的戾气,一双满是怨恨的眼睛,深深看着眼前微微跳跃的灯光,漆黑的眼眸就像是阴云密布的黑夜,把这微黄的灯光融入其中,不见一丝涟漪,仿佛深不见底。
另一个身影却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皮包着骨头,只有枯瘦却又有几分峥嵘的骨架,显示着他曾经也似乎有过雄壮伟岸的身躯。
老者佝偻着身子,侍立在少年身旁,仿佛一个影子,虽人站在那里,却好像已经融入了昏暗的灯光之中,便像一粒尘埃,显得微不足道,毫不起眼。
少年正是被曹操收禁在身边的狗儿,自从他跟随曹操来到这寿春之后,便被曹操软禁在暗室之中,暗室四面门窗紧锁,甚至没有一丝光亮能够从外透进屋内,让这暗室中的人,根本无从知晓此时何时,是黑夜亦或是白昼。
每日都有人按时送来饭食,虽简单粗陋,却也不至于让他们饿着肚子,比起他们曾在定陶求生时,不知道已经强了多少。
灯火炸出一团火光,终于烧尽了最后一滴灯油,扑腾两下,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暗室终于被一团漆黑笼罩,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狗儿一双明亮的目光,却还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绿光。
暗室寂静无声,良久才有一个稚嫩的声音,怯怯地道:“哑叔,我怕。”
像这样的黑暗,两人早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每一次时长不等,在黑暗中并没有计量时间的工具,只能凭着感觉,铭记黑暗的漫长。
狗儿终究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虽然已经经历了无数生死存亡的险关,但依旧不能适应这没有尽头的黑暗,黑暗仿佛是一头吞噬一切的怪兽,吞没了时间,吞没了光火,吞没了生存的希望。
在这不见天日的暗室中,狗儿只能够凭着送饭的次数规律,推自己来到此处的时日,细细算来,足有半月有余。
距离下一次灯油送到,也许是下一顿饭时,也许是明天,也许再也没有了。
在黑暗之中,依稀响起狗儿因为害怕而牙齿打颤的声响,狗儿不由蜷缩成一团,明亮的眼眸也变得暗淡了许多。
这时一只如同枯柴的大手轻抚在狗儿肩头,即便是在这没有丝毫光亮的黑暗中,狗儿也能依稀看清,大手上密密遍布着些老茧,青筋缠绕在枯骨与皮肉之间,像是绵延生长的藤蔓,显示着此时的孤寂与荒凉。
狗儿却只感到暖意从这大手中延绵而出,顺着肩头,直达四躯百骸,又缓缓归于心底,让他本已经昏暗的目光,又明亮了几分。
“哑叔,有你真好,要是你能说话,那该多好啊。”狗儿蜷了蜷身子,靠在哑叔的身上,吸取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哑叔喉头咯咯作响,似乎想要说些什,努力半天却发不出半点人声,只有诡异的咯咯之声,在漆黑幽闭的暗室之中回荡,就像是乱坟岗中,从地下传来的抓挠之声,让人闻之毛骨悚然。
狗儿却仿佛听到了这时间最温暖温馨的声音,靠在不知何时已经坐在身后的哑叔身上,幽幽道:“我知道,哑叔放心,狗儿不怕,只要有你在,我定会平安无事的,对吗?”
大手轻轻拍着狗儿的肩膀,仿佛想要将他心中的情义都汇聚在双手之上,全部都献给怀中的孩子。
在狗儿遥远的记忆中,似乎自他记事以来,哑叔便已经陪伴在他的身边,若非他多年的照顾陪伴,只是他一个小小的孩童,又哪里能够在纷乱的乱世之中存活。
狗儿清晰的记得,就在他八岁那年,他还有一个天仙一样的母亲,虽然也过着四处流浪的生活,却依靠母亲绝好的手工针线,让他从没有受过半点苦楚。
他与母亲用过太多的名字,如今早已经不能全部记起了,只记得母亲有一个让人闻之心醉的名字,貂蝉。
那时候他们的生活并不殷实,仅凭母亲的手工,也只能够赚得一日三餐的不愁,只是让他奇怪的是,即便他们的生活捉襟见肘,却在母亲的身边,总有两个身手矫健的侍从跟随。
狗儿有时会贪心的想,难道我与母亲并不是平常人,或许他也有一个身份尊贵,却又始乱终弃的父亲,否则怎会有这样精干的侍从不离不弃。
只是母亲从来严令他不能问及父亲之事,所以狗儿也只能将这份疑惑藏在心底深处。
侍从也会当街卖艺,赚取一些微不足道的收入来补贴家用,可生逢乱世,又有几户人家能够有多余的钱币打赏卖艺之人。
哑叔就是那两名侍从中的一个,那时候他并不老,甚至还很年轻,更能说话,整日都能够举着他到处玩耍。
那一年,他们流浪到了汝南,破旧的马车已经不能再遮风挡雨,那匹常年驮着他们四处流浪的老马也终于不堪重负,生了一场好大的病,好些天才治好。
母亲便与哑叔他们商议着,要将马车与马儿变卖,换取一些金钱,也好在汝南做一些小本的生意。
在与买家商议好价格之后,买家当即爽快付了钱币,这让母亲他们高兴了整整一天,而狗儿自己却为了痛失马车与马儿大哭了一场。
当日,母亲他们便采办了无数布匹,母亲手工精妙,足以让这些布匹变成一件件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