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人都是一样,世界上就没有黔首和英雄之分。
你们告诉我,是英雄书写了历史,还是黔首书写了历史。”
“当然是英雄啦。”
“这不就对了。承平的年代有世家大儒,乱世也有改天换地的英豪,这个世界才有意思。
如果所有人的活法都被一本书死死限制,那曹大家的二哥还在好好念书,怎么会做出‘投笔从戎’的故事来。
你们两个,一个是诸侯的女儿,一个是名士的独女,生逢乱世还能独善其身,可那些黔首百姓的妻女呢?
他们可能一出生就会遭到战乱和瘟疫,哪有空和你们一样弄瓦做戏。”
女德班也是看人下菜碟,如果一味对所有的学员狂灌女德,有可能把有钱的富婆给吓跑了。
所以女德班把这些学员定位vip,给她们灌输你们是天选之女的思想,总而一句话,一定要揣摩客户的心理,恰到好处的让人把钱掏出来。
“你们两个出身大家,凡俗男子的智慧也远远比不上你们,为何他们就是天,他们就能投身乱世指点江山,而你们却被迫在这绣花,一辈子只配相夫教子,被动等待他们的成功?”
“比如说那个刀疤脸丁奉,在你们东吴的手下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兵,可若用的好了,却能是席卷风云的大将。
有句诗说得好:‘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你们虽是女儿家,但胜过普通田舍郎多矣,况且你们年纪轻轻,何不试试看就轻信了不如人,要一辈子奉人为天的思想?”
赵昊这一番话听在两个年轻女孩儿的耳朵里不啻于石破天惊。
这个年代书籍匮乏,能流传下来的都是人人传抄的圣人经典,从小开始,两人都一直把这些书上的内容奉为天条,就算心中不愿,也从没起过什么离经叛道的念头。
但赵昊说的……居然似乎有几分道理。两个少女的心中的涟漪渐渐变成朵朵浪花,再难平息。
陆郁生9岁,正是世界观渐渐形成的时候,孙鲁班才13,正是叛逆期的时候。
赵昊说的这种有违常理的东西若是听在博学大儒的耳朵里,定会骂他不敬圣人,可听在二女的耳朵里……
妈呀,这个人真是个人才,说话又好听,还会念诗……
我之前怎么就没有过这种念头。
嘿嘿,古代人就是实在。
赵昊本来还想把则天武后的例子化用一下给二人灌点心灵鸡汤,可看两个女孩儿的表情,似乎是不用了。
“就说你吧孙小姐。
你是吴侯的女儿,天生丽质智慧不凡,你的几个兄弟姐妹哪有比你强的?
为何那些庸才都能占据高位为大汉效力,你这样的人才却要蹲着学女红,一辈子相夫教子?
你爹聘可是被我们吊起来打的不敢出门的家伙。还好他在石阳死了,你若嫁给她,真是白瞎了你这个人才了。”
赵昊对孙鲁班的生平和她有几个兄弟一无所知,可花花轿子人抬人,他上下嘴唇一张一合,就把力战而死的周循描述成一个不堪一击的智障,又把孙鲁班捧成了潜龙在渊的女神。
孙鲁班听得心花怒放,似乎感觉新世界的大门在自己的面前被推开了。
以前从不敢想,从不敢做的事情似乎一件件呈现在自己的面前,让这个才13岁的叛逆少女一双玉手紧紧攥起来,开始微微颤抖。
是啊,要不是爹爹非要我嫁给那个短命鬼,我也不会来夏口,不来夏口,就不会遇上兵乱,不遇上兵乱,就不会被抓。
哼,我被抓之后还能和这个贼人虚以为蛇,处变不惊,就凭这点,我那几个兄弟姐妹谁人比我强?
赵昊丢下被佟掌柜附体的孙鲁班,又开始忽悠陆郁生。
这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倒是没大户人家的习气,也没小布尔乔亚的幻想。赵昊循循善诱,说你看曹大家虽然这辈子混的不错,但她这个脱胎于儒教的思路可能从出发点上就有根本性的问题——
不说祖师爷陆绩一辈子兢兢业业,却英年早逝,光是至圣先师孔子这辈子也没收获什么好报,一辈子都在各国之间被揉来揉去……
“所以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不能把其他人的成功代入自己的角度。
秦有芈八子,前汉有吕后,本朝尚无女子能改天换地彪炳史册,说不定会降临在你们两位哪个人的身上。
那两个老娘们都没有再进一步履至尊之位,这天下女子如云,难说会不会有人真的……”
“我的妈呀,大哥你可不要乱说。”
陆郁生吓得连连摆手,“话不能乱说啊,是要杀头的。”
陆郁生幼小的心灵里,皇帝还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天子。
可孙鲁班心中巨浪滚滚,居然已经略微嗅到了一点蜜糖般的香气,她好像一只第一次冬眠刚刚醒来的熊宝宝,正顺着这股蜜糖的香气好奇地抬着头静静地看着赵昊。
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期待是骗不了任何人的。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心里有目标,然后暗暗努力,再有强人支援,基本的成功要素就具备了。
当然啦,一个人的未来当然要靠个人的奋斗,同时也要考虑历史的行程。你的一个微小的选择都可能在历史上掀起惊涛骇浪,让整个时代发生质的改变。”
陆郁生心地善良,只是以为赵昊和孙鲁班只是在讨论一个有深度的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