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既呵斥了张合一顿,反倒感觉自己全身的精力都被掏空,他赶走张合和步度根之后,便在帐内用力的咳嗽起来,仆人赶紧端上准备好的温水,张既一饮而尽,却噗地一声用力喷出来,吐了一地。
连带喷出来的,还有殷红的鲜血点点,看的触目惊心。
哇……
他干呕了几声,几乎全身脱力趴在案牍上,老仆赶紧上来焦急地道:“老爷,不可操劳了,还是快回长安将养吧!”
张既痛苦地笑了笑,道:“我何尝不想回长安,可现在国事艰难,哪容我回去。
我……我张既深受国恩,万死难抱一二,便是死,也要撑到攻破街亭之后!”
老仆轻轻长叹,道:“您这是何必,您迎来胡兵,便是胜了,千载之下,也难免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张既脸色愈发苍白,他沉痛的摇摇头,道:“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评?
我张既对得起朝廷,这良心就不能要太多了。”
两人默默无语,张既强撑着坐好,叫老仆把血迹都擦干,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强打精神,继续查看各路战报,老仆告诉他,今天关中快马送来急报,只是担心张既的身体没有给他。
张既一拍桌案,强忍着怒气道:“老薛,你跟随我多年,怎么如此不知道轻重缓急,还不快把信笺拿上来!”
曹真接到了从上邽发来的消息,说赵昊即将进攻陈仓,而且是亲自率领主力进击,他想往陈仓增兵以阻挡赵昊,因为赵昊太过狡诈,吃够了赵昊苦头的曹真不敢擅作主张,只好用快马来问问张既。
“这定是……”
张既刚想说这必是赵昊的诱敌之计,可他喉头一阵香甜,又大口大口的咳嗽起来。
“快,去请儁乂来!”
张合面无表情地赶到张既营帐内,张既上气不接下气,指指一边,请张合坐下。
“儁乂,子丹来信,你……你自己看看吧。”
张合拿起信看了一眼,道:“您以为如何?”
“不管这是不是赵昊的诱敌之计,我军必须赶快打下街亭了。咳咳……
若是等的久了,赵昊不管是率军支援街亭,还是真打陈仓,我军都难以分辨,别说还有关银屏了。”
曹真南下,关银屏便立刻撤回对武关的包围,但她仍然时不时对武关保持压力,让曹真手上的兵力越发捉襟见肘,
若是不能赶紧打破街亭,魏军真有在关中覆灭,被各个击破的危险。
这可是总兵力接近二十万的魏军绝对主力,要是被一举打散,魏国半壁江山崩溃,也很难再坐稳中原的花花江山了。
张既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咳嗽的没有这么惊心动魄,他真诚地道:“儁乂,刚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我等相识已久,都为人臣,自当竭尽全力,报效朝廷。
现在蜀寇猖獗,朝廷岌岌可危,我等自然要……要……”
张既喉咙又是一阵甜,哇的一口又喷出鲜血点点,张合脸上笼罩一层阴霾之色,淡淡的道:“既然如此,我等不如叫曹真竭力来援,纠集关中锐士先打破街亭,断蜀寇后路,再徐徐图之……”
“不可,”张既痛苦地道,“赵昊用兵当真变化莫测,我等皆远不如他,除了攻其必守之地,别无他法。
儁乂,胡兵靠不住,明日你来打头阵,说什么也要攻破街亭,来保……咳咳咳咳……”
张既又是一阵惊心动魄的咳嗽,张合慢慢起身,缓缓地道:“放心吧,我明日定然死战,不会让朝廷失望——我军中有名医,我请他来给你瞧瞧,休要如此咳嗽乱了军心。”
张既叹息道:“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看了也没用。”
“瞧瞧总是好,人我都给你带来了。”
张合居然带着郎中来,让张既有点意外,只见张合挥挥手,外面进来一个瘦小猥琐的汉子,有点颤抖地跪在张既的身边,结结巴巴地道:“小……小人给……给刺史请脉。”
张既和煦地一笑,道:“何必如此,你是来给我瞧病,我还要谢你。”
他主动伸出手腕,那个郎中的手指慢慢贴在他的腕上,顿时汗如雨下。
“如何?”
“病……病……病入膏肓,小人不能救也!”
张既哈哈大笑,道:“手段不错,确实如此,你也不必如此作态。
我在长安便已知晓,现在只盼着能多坚持一些时日,打下这街亭再说。”
张合嘟囔了一声,道:“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你倒是抓紧开点药。”
郎中点点头,抓紧跑出去煎药,
过了一会儿,他捧着一只散发着臭气的破碗跑回来,满头大汗地把碗放在张既的案牍前,诚惶诚恐地道:“刺史,药煎好了,您请用。”
张既温和地一笑,道:“放下就好,我现在胸口烦闷,稍后再喝。”
“还不快滚。”张合闷声闷气地道。
张既摇摇头,叹道:“儁乂,你这脾气要改改,君子固然值得敬重,可这些人也各有其能,同为不可或缺之人。
我闻赵昊不重君子,实则不重门第而已,若天下人都如赵昊一般,倒是寒门有望,天下可兴也。”
张合点点头,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药碗。
“你说得对……既然你如此看重赵昊,为什么我们还要跟他争斗不休?”
“没办法,谁让我等各为其主,若是他早生四十年,能一早匡扶汉室,统一天下,我张既自然也会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