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阶雨意发凉。
荷方歇,新藕醉,听风打处,秋雨倾城宫闱。
榻上的人,绾着发丝,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日清早。
殷帝走后,乐月带着宫人进来服侍,见着主子眼上的黑眼圈,连忙用脂粉铺盖了。
“主子昨晚没睡好?”
“嗯。”
看向银镜中的自己,翊妃神情沉闷,始终高兴不起来。而周边伺候的宫人,却个个儿洋溢着笑脸,比新春年节还喜庆。
“都出去吧。”
镜中的人面,不耐烦地低垂着眉,说话的声音中,也含着隐隐的怒气。
“是。”
房间里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乐月,你留下。”
“为何主子得了宠,却这般不高兴呢?是皇上待您不好么?”
乐月十分担忧,她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却从未见过主子这般神情。那是一种很失落的模样。
翊妃却猛然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主子,这……”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不知道为何,我的心里,好难过……”
半晌后,怀中的人终于抬起了头来。
“好了!”
翊妃伸了一个懒腰,像是刚睡醒的模样,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容,目光澄澈而清亮,时不时透露着丝丝狡黠。
未等乐月开口,她便问道:“昨日我让你去查检,可有什么发现?”
想起昨天的事情,乐月激动得拍掌。
“主子好计谋!奴婢昨日查遍了下人房,还真有一件湿透的衣裳,像是刚换下的,衣裳的主人,便是那日闯殿的婢女,唤作影儿,今年已经十八。”
“昨天雨并不大,衣裳湿透,显然在雨中呆了很长时间。”
“十八?”
翊妃看向了镜中的乐月,兀自反应过来,惊疑道,“按照规矩,宫女进宫的年龄不过十五,为何十八岁还能进宫?”
乐月亦双眉紧皱,疑惑地摇了摇头。
“奴婢查过咱们昭和宫的名记簿子,上头写的是十五,但奴婢在影儿的屋内,却发现了这个。娘娘放心,奴婢怕打草惊蛇,这是誊抄下来的。”
说着,她往袖中一掏,拿出了一块半新的锦绣帕子。
上头黑墨点点,细看时,写的却是人的生辰八字。
“如此看来,这婢女定是有问题。”
翊妃沉思了一会儿,眼神之中,忽然眸光闪烁,她食指一勾,便附在了乐月的耳边。
“这样……”
乐月不住地点头,嘴角抿着笑,随即快速地出了宫门,见无人注意,才朝着内廷的方向走去了。
约摸一个时辰后,熟悉的谄媚声,传入了翊妃的耳朵。
“哎哟,乐月姑娘,您慢着点儿,我快跟不上了。”
“钱总管,您快着点儿,娘娘可等着用呢……这要是惹了主子生气,我可吃罪不起!您知道,皇上如今可最疼咱们家娘娘……”
念到那个“最”字,她将声音拖得老长。
因为在宫廊的角落处,那抱柱的后边儿,乐月瞥见了一截宫装的袖口,与那湿透了的衣衫的颜色,一模一样。
进入内殿后。
钱同斯的腰杆儿弯曲,已经完全直不起来,翊妃正坐在桌前的杌凳上,慢悠悠地喝着茶,水汽氤氲在她的脸上,显得极美。
“娘娘万安……”
那弯腰的人见着主子,一股脑儿地跪下了,眼中水汲汲的,讨好地看着上头的人,拂尘如同猫尾般,不断地左右摇摆。
“哟,这不是钱总管吗?”
她淡淡地抬起头,眼神斜睨了一眼,“什么风儿,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
“哎哟……”
听着翊妃的这番打趣,钱同斯的那双眼睛,当即眯成了一条缝,五官猛缩。
“娘娘,您可是折煞奴才了,只要您使唤一声儿,奴才跑得可比那马还要快,这不乐月姑娘一叫,奴才赶着就过来了。”
见他那喜感的模样,翊妃强忍住笑意。
“哐……”
桌上的茶盏被砸下,在地上碎成了一片,滚烫的茶水立即四溅开来。
翊妃当即变了脸,面上且威且怒气,“砰”的一声拍案而起。
“大胆钱同斯!太后娘娘命你修缮昭和宫,你竟敢中饱私囊,暗中克扣银钱,以假乱真,致使昭和宫多处殿宇漏雨,朱漆剥落,连这杌凳也是赝品,还差点摔伤了本宫……”
被这番喝下,钱同斯已经骇然吓蒙。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翊妃赶紧趁热打铁。
“如此奴才,还留着作甚?欺上瞒下,本宫定当报明太后、皇后与皇上,将你乱棍打出去!”
钱同斯瞪大了眼睛,已经吓得瘫软。
“乐月!”
“奴婢在。”
“去请皇上与皇后,让主子们都看看,这个狗奴才的真面目!”
“是。”
就在乐月要抬脚时,钱同斯忽然反应过来,急忙跪行过去,一把保住了她的双脚。
“姑娘行行好,可别去啊!”
乐月兀自犹疑,看向了翊妃。
地上的立即放开了她,抓住了翊妃主子的衣裳角,脸上热泪纵横,苦苦地哀求着。
“翊主子,您大人有大量,行行好儿,放过奴才吧。”
翊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还愣着做什么?如此祸害主子的奴才,不要也罢!”
“别……”
“翊主子您放过奴才,奴才以后就是你养的一条狗,定然尽心竭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