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手头正握着自己那把粗糙的木刀,明溯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手中的环首刀稍有动作,下一刻,那把木刀就会出现在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是的,任何一个部位,在那把木刀前面,明溯感觉自己全身都像tuō_guāng了的少女,赤果果地混不设防。
“叮当”,明溯毫不犹豫地将手中刀扔在地上,高举双手,退后两步。
那人眼睛扫过井边,环围的七人中立即奔出一人,却是那另外一个小厮,过去摸了一下心口。
“报大人,只是晕倒在地”,那小厮大声回了一声,似乎因为与原来那捧刀小厮感情极好,转身恶恶地瞪了明溯一眼。
那内屋出来之人却不生气,只是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着明溯。
其实,先前那小厮捧着的刀却不是游徼所有,此人才是众人的为首之人,只不过此人低调,故从未显露身份,一直由那游徼出头露面。
对于那捧刀小厮的功夫,那人心里十分清楚,那小厮原来就是他军中的掌旗亲卫,一身武艺了得,寻常三五军中壮汉都极难近得了其身。现在却被一个少年无声无息地得了手,那明溯的身手可想而知。
一时之间,那人心中起了爱才之心,沉吟不定。
“贼子竟欲行刺梁国尉呼!”见大人不言,游徼肥着胆子上前喝话。
“你才是贼子,这是我家,你们擅自闯了进来,我作为主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曾想到你们主人在我屋里。”明溯对眼前之人畏惧,不代表对那游徼也须客气。明溯一边随口反驳,一边回想:原来他就是梁国尉,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仿佛听见谁在大喊“梁国尉在此”,难道就是这个梁国尉劈了自己一刀,可是他在喊投降,院里只有自己,他又让谁投降呢?
想想那一刀劈尽世间万物的一往无前的凌厉气势,联系到自己初见此人的胆寒,明溯心里不由对自己一阵鄙视。虽然现在确实潦弱了些,但自己总是要闯荡天下,打下一番名声的,现在看到一个小小的什么尉,就怕了,将来人山尸海,还不得立马屁滚尿流。想到这里,明溯的腰杆直了直。
那人眼神一闪,露出一丝激赏的神色。显然,明溯这点小动作一点不拉地落到那人眼中。
这时旁边妇人接过了话:“明家哥儿,这位说话的是游徼……”
妇人明溯认得,是那里长的儿媳,算起来自己得叫一声姨娘。只是游徼?游徼又是个什么东东。自己那博学的便宜父亲可从来没有向自己介绍过。
有那个什么梁国尉在此,哪里还轮到你一个小小游徼说话的份?无知者无畏,明溯的腰杆愈发的挺直,也不说话,只拿眼神挑恤地瞥着那所谓的游徼。
游徼正要再说什么,那梁国尉举手止住。
“如此,却是吾等失礼了。”梁国尉笑谑地看着明溯:“只不过,吾等是前来缉捕杀人犯典韦,你在他院里,与他又有甚么关系?”
“我是典娘子的假子”,明溯未经过大脑,一句话脱口而出,随即就后悔了:“不过我可不认识什么典韦。”
“大人,这个小妇人可以作证。”好歹是一里之人,虽然年岁相差仿佛,自己倒也的的确确算得上长辈,妇人见局面对明溯不利,忙出声解围。妇人心里纳闷,之前不是已然说明前后因缘,怎么梁国尉大人突然像得了失忆症,死揪住明溯不放。
“贼杀人者,封其家产,扣其亲至,这是国法。”这时,那捧刀小厮已然醒转,梁国尉轻飘飘的一句,顿时旁边八人跃跃欲试,尤以那捧刀小厮最为积极,忙从腰侧囊中掏出绳索,便要上前。
“捕律:禁吏毋夜入人庐舍捕人。犯者,其室殴伤之,以毋故入人室律从事。”汉朝法律规定官吏夜间禁入民宅,否则杀之无罪,明溯丝毫不惧,据法相抗。一时之间,身后众人倒也不敢向前。
有勇有谋,文武双全,好一个智勇少年,假子葬姆,大孝顺也,假以时日,此子定名闻遐迩。梁国尉眼中激赏更甚。典娘子生前只相当于明家的保姆钟点工,因为典韦杀人潜逃,明溯方以假子的身份送葬了典娘子,这一点先前妇人已经介绍过,众人心中早已明了。
“本亭求盗杀人,借宿亭里自是不便……如此,则劳叨里长,吾等歇息一宿,明日再来便是。”里长不在,可他媳妇在撒,沉吟一下,梁国尉转头对着妇人吩咐道。
“不劳叨,一点都不劳叨,小妇人这就回家备好夜宵去。”平常请都请不来的梁国尉能够上门借宿,这是天大的面子,送上门的高攀机会,妇人惊喜的连声应下,急忙出门引路。
时近亥时,众人也觉得饥肠滚滚,一行人匆匆出门,只余明溯一人呆呆地站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