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人摇了摇头,那名没有胡须的宦官下意识追问道:“可惜什么?”
猿人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天数莫测,不可泄露,
不若我给诸位讲个故事,能从中悟到什么,全凭诸位自己。”
“听故事?我喜欢。”
白永砚搓了搓手掌,将位置往前挪了几分。
“某日,洪州高安县尉辛公平,与友人成士廉,奔赴长安接受任命,恰逢天降大雨,遂避雨于洛西榆林店。”
猿人低沉道:“两人于简陋客栈中遇见一绿衣旅客,此人自称王臻,思维敏捷,谈吐不凡,为辛、成二人所敬,
酒过三巡,王臻自称有预言之能,
张嘴说出辛公平与成士廉明日投宿的地点,以及两人将要吃到的食物。
并声称他只能在夜间出行,明天无法陪同两人。
辛、成二人相视一笑,自然不信,次日离开客栈,继续赶路,果真在王臻所说的地点投宿,吃到的食物也和王臻所说如出一辙,两人大为惊异。
是夜,王臻出现,三人夜行至阌乡。王臻问二人是否猜到了他的身份,辛公平猜是隐居世外的高人,
王臻却摇头否认,说自己是阴吏迎驾者。”
阴吏迎驾?
一众宾客面色微变,
鱼庆秋微眯的双眼陡然睁开,死死盯着猿人。
然而猿人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杀意一般,仍在不急不缓地讲着故事。
“辛公平问王臻是否只有他一个迎驾者,王臻摇头,称有甲马五百,将军一人,就在这片荒郊野岭,围在三人周围,只是辛公平与成士廉看不见。
天亮,王臻与二人再次道别,
抵达华阴时又再次出现,带来丰盛酒肉宴请二人,并诚邀辛公平去参观陛下上仙一幕。
辛公平应允,
成士廉欲一同前往,王臻却说他命薄,看不得迎驾场面。
辛公平一人前往至约定的灞桥之西,只觉一阵阴风刮过,一队披坚执锐的军卒人马出现左右,其中一人正是王臻。
辛公平跟着王臻去拜见了率领五百兵卒的将军,遂队伍入通化门,进驻寺庙,一连住了数天,却没找到迎驾的机会。”
猿人顿了一下,挠了挠毛茸茸的手背,“将军烦躁不堪,说时辰将至,不能再等,但皇帝周围有众神庇护,难以迎驾。
王臻遂献策,称可以举办一次夜宴,用满宴的荤腥,令众神昏昏沉沉。
将军微笑点头,带兵入丹凤门,过含元殿,穿宣政殿,包围夜宴宫殿,
辛公平随军入殿,只见殿内丝竹乐声悦耳,歌舞甚欢,但乐师舞姬全都面无表情,如同木偶,对于闯入宫殿的士兵不闻不问,
同时殿内烛火全部泛着月光,映出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俯瞰歌舞的当朝皇帝。
随后,有一留着长髯、穿着碧衫皂裤的怪模怪样者,执长约一尺的金匕首,献给将军,拖长声音喊‘时辰已到。’
将军执金匕首献与陛下,音乐骤散,皇帝头晕目眩,被人扶入西阁,长久未出。将军催促,西阁中便传来声响,说皇上正在沐浴更衣。
良久,皇上登上玉舆,离开西阁,
将军见到皇上并未跪拜,只是施了一礼,问皇上人间纷乱,还有没有清明心怀。
皇上自称受红尘纷扰,心思杂乱,但如今已舍弃外物,无所挂念。
宫人嫔妃呜咽流泪,擦拭鲜血,不忍玉舆上的皇帝离去,然而将军只是朗声大笑,率玉舆出宫,飘然离去。”
说打这里,猿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见到了上仙一幕的辛公平,最后被王臻送到成士廉所投宿的人家,亲眼目睹王臻身形凭空缓慢消失。
成士廉问他迎驾场景,辛公平只推说有机会再说。
数月后,传来皇帝驾崩。次年,辛公平升任扬州江都县簿。”
猿人环视表情各异的宾客,幽幽问道:“各位,听明白了么?”
大厅中鸦雀无声,无人应答。
啪嗒。
白永砚将筷子放在木碟中,淡淡说道:“迎驾,迎的自然是皇上。阴间迎驾,自然是要送皇帝升天。
只是,若是正常的阴吏迎驾,
应该是皇帝病入膏肓,无药可以,阴间使者前来迎驾。
而故事中,王臻与将军行迹诡异,不似活人,偏偏还有办法进京,驻扎在靠近皇宫的寺庙。恐怕是以阴吏为名的谋逆臣子。
将军抱怨皇帝周围有众神庇护,此处众神,指的应该是皇帝的贴身侍卫。
夜宴中,谋逆臣子设法调离了皇帝的贴身侍卫,持着匕首‘请’皇帝升仙,
随后皇帝被带入西阁沐浴更衣,所谓沐浴,恐怕就是刀斧加身。
嫔妃呜咽流泪,擦拭满地鲜血,也就是说,出阁坐上玉舆的皇帝当时已经是一具尸体。”
白永砚扫了一圈噤若寒蝉的宾客,满不在意地摊了摊手,随口说道:“白某记得,先帝顺宗的死因就很可疑对吧?
当年顺宗试图革新朝政,
但因宦官与一帮朋党臣子的反对,革新最终无疾而终。
那一系的宦官为永绝后患,直接逼宫,强迫顺宗退位,成为太上皇,
将皇位转交给当时年仅十六岁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陛下。
顺宗试图派人前往秦州,要求陇西经略使发兵废除新帝,然而事情败露,密使被杀,顺宗遭遇软禁。
次年,皇帝陛下称太上皇久病成疾,需要居住在深宫内院,无法见人。
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