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又在想她?”
说话的是一名干净圆领袍子着身的佩刀少年郎,在袍子的小腹左侧,打着一块颜色偏浅的补丁,补丁之侧就是那柄刀。
那少年郎顶多十八九岁的年纪,那刀也不是大唐常见的几种造式。刀身很宽,刃也很宽,柄长约两手满握,刀身却不足一米。
往那少年的身后瞧去,旧布包裹着的剑鞘略微高过肩头,鞘中却无剑。
他蹲在火堆旁,往篝火里加了新柴,发出“噼啪噼啪”的脆响,此时正表情有些怪异地看着篝火另一侧的白衣少年。
“我在读书!”白衣少年有些严肃地抬起了头,仿佛在表达着心中的不喜。
“我真的第一次见到反着读书的士子!”
佩刀少年有些不屑地撇撇嘴,继续说道:“不是我说你啊韩昌黎,你什么身份?此番入了帝都,起码是帝都六部要职板上钉钉,却魂不守舍地天天挂念着一个小女人?”
“这就是你跟一个即将成为少说四品大员说话的语气?”韩昌黎猛地站了起来,脸色憋得通红,手紧紧地握着那本书,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在与佩刀少年的目光相触的瞬间,语气又急忙缓和了下来:“她可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小女人!”
“唉!”韩昌黎叹息一声,重新坐下,抬头将漫天星辰收入眼眸:“你是不会明白的,这叫爱情,你一个乡野武夫哪里会明白这其中的魅力?”
“对对对,这叫爱情。”佩刀少年轻轻地点点头:“我看你现在不像个读书人,倒像个江湖浪荡子。”
“小九,你真不明白,我这次要去帝都可不仅仅是要那六部要职,我是奔着翰林院去的,起码得是首榜前三甲。不是为了什么心系天下,就为了光明正大地回去娶她,这就是爱情,这就是爱情的魅力!等你有朝一日遇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自然也就明白了!”
“行了行了,这一路上你都说了几十遍了,耳朵都起茧子了。你说你也不嫌丢人,爱上个女山贼,人家还瞧不上你。”
郭小九摇摇头,嘴角忍不住挂起了一丝笑意:“其实你多说几遍也无所谓,反正明日你就得自己前往帝都,路上免得没人陪你唠嗑,来来来,多说几遍也无妨。”
话到此处,原本想要反驳的韩昌黎,身体一颤,目光收回,直溜溜地瞪在了郭小九的脸上。
四目相对,韩昌黎眼眶竟然有些微微的泛红。
“哎哎哎!”郭小九比韩昌黎小了一年出生,却主动站起身来,走到了韩昌黎身侧,一只结实的大手拍在了他的肩头。
“我就压根不该再提这事儿!”他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能这么尴尬地用大手握着他的肩头。
“我晓得,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韩昌黎抽了抽鼻子,脸有些难看得憋出了一丝笑容,回头有些坚定地看向了郭小九:“等我殿试完,我肯定先去找你,再去迎娶李家姑娘。”
“别,我不会在洛阳久待,我一个实打实的江湖浪子,说不定等你到了洛阳,我早就到了别处去了,……”郭小九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将到了嘴边的话,强行憋了回去。
昨夜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今夜,郭小九感觉和昨夜如此的相像。
他从行囊里取出了一皮囊酒,轻轻的摇曳两下。
“咕咚咕咚”郭小九仰头猛灌两口,入口微甜,紧接着由甜变苦,入喉变得极辣,入腹升起一股暖意。
师父说,酒就像人,只要到了肚子里你才知道他的好。
以前郭小九不喝酒,直到登岸后,从河南道一路走来,喝过了不少美酒,又遇到了这个待他极好的士子,才真正明白了,原来酒的味道,真的很好!
“来!”郭小九将酒囊递到了韩昌黎的面前,伸手将嘴角的酒渍抹去。
韩昌黎已经收回了书,双手捧过酒囊,一口入腹,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似乎想到了这一路上的艰辛。
作为济南王的义子,韩昌黎何需受这份苦,可这份苦他必须受,因为这是读书人要受的苦,而且,遇到了他和她,他成了他的好兄弟,她将来要成为他的女人。
又一口,这口酒入口有些酸,可能是泪水的味道。
再入腹,韩昌黎脑袋里嗡嗡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
“噗通!”
郭小九嘴角挂上了笑,蹲在了韩昌黎的身前,不知何时,他已经又取出了一个酒囊:“比昨夜强些,今夜两口!”
那酒囊还握在韩昌黎的手中,鼓鼓地坠了下去,倒是不曾洒出来分毫。
“这酒囊你拿好喽,路上留着喝。”郭小九伸手将酒囊盖上,拍了拍韩昌黎的胳膊。
转身站起,举目望向远方。
“好酒,好人呀!”郭小九昂头,猛灌一大口,拍着刀鞘哼起师父常哼的小调。
却总感觉味道不是那个味道,不够浓!可能师父经历的事情更多些罢!
回头再看,韩昌黎已经彻底熟睡了过去。这个满是憧憬要入帝都考那首榜前三甲的士子,今夜之后,怕是以后都见不到了!这不是个女人,在男人中也算不上好看,郭小九却看得那样认真。
“俊哥儿!好兄弟!”郭小九举起了酒壶:“一敬,三月之行,来路多有照顾!”
只是一口,敬这两个月二十二天的路途,从登岸遇到这个文雅的书生,到如今,不足三个月的结伴而行。
“二敬,济南府外,助我脱胎换骨!”
又是一口,其实哪有什么脱胎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