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这一去,倒是就真的没有再回来过了。
不是不想,而是真的不大敢了。她只要一想到春禧兴许正在叶家里受苦,她的那颗心便沉甸地压在那,像是块石头一般。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便是同幼年时同她再不亲近,那也是她的女儿。
本以为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可谁知只是从家养的孔雀成了凤凰堆里的雉鸡罢了。
春禧成了人家的通房丫头,这话叫她如何说得出口?她又要如何同丁多福交待?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一定从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甚至于在春禧拿着那块玉佩要上门去认亲的时候,他也是一力反对的。可春禧已经拿着玉佩去了,他们又能如何。
千里迢迢地从南边跑到这天子脚下的凤城来,他们哪里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发现事情是这般同自己想的不同。
还有丁何氏那老婆子一直以为春禧是被他们送去梅氏的远房亲戚家学手艺了。可梅氏哪里有什么亲戚?不过是寻个由头来骗丁何氏的罢了,若是有一日春禧在叶家呆不下去了,那便还可以回来。可如今倒好,这可是真的折在叶家了!
梅氏自打从叶家回去后便日日唉声叹气。
春泊年纪虽小,倒也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硬是没有跟人提起一句叶家跟叶葵的事来。其实那些个事他便是全听了也听不大明白,他只知道三姐住着大房子,穿着好看的衣裳,就连她那的点心都似乎特别得好吃,叫他尝过后便怎么也忘不了。那只荷包空了,可里头似乎还有糕点的甜蜜香气,他夜里都要抱着睡觉才好。
这么一来。就连梦里都全是那些甜甜的味道,流了一枕头的口水都不知。
白日里,他也是要挂着那只荷包走的。梅氏抢了两次要将东西收起来,可他哇哇大哭就是不让,怕引起家里人的怀疑,梅氏只好妥协了,让他悄悄地拿着玩,切不可告诉旁人这荷包是哪里来的,尤其是对阿婆更是一个字也不准提。
春泊连连点头,倒是真的将她嘱咐的话听进了耳朵里。对谁都不提。
可是他这白天黑夜地拿着荷包到处转悠,偏生丁多寿住着的地方又不大,如今人一多更是挤挤挨挨的。他手里的东西便被丁何氏给瞧见了。
丁何氏虽然是个乡下婆子,可那见着了好东西哪里还有不认识的,立刻便跑上前去从自己的小孙子手里将荷包给抢了下来,也不顾春泊急得大喊,瞪着眼睛问道:“这么好的料子。哪里弄来的?莫不是偷了谁家的东西不成?”
春泊踮着脚,伸长了手拼命想要去够丁何氏手中的荷包,闻言唬了一跳,小小的脸皱成了一团,嚷着道:“阿婆你快别胡说!这是我的东西!”
“你的?”丁何氏仔细摩挲着荷包上绣着的花样,皱起了眉头。“你个奶娃娃上哪里来的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东西卖出去不得五钱银子啊!你定然是从旁人那偷来的!小小年纪不学好,看我不给你吃顿竹笋炒肉!”
话音落,丁何氏蓦地将荷包往自己怀里一塞。而后顺手抄起一旁的笤帚便要抓住春泊打下去。
正巧丁多福帮着丁多寿夫妇俩一道送了豆腐去铺子里回来,一进门便看到自己老娘高高扬着手要打自己最小的儿子,登时慌了神,急急忙忙地冲过去一把抢下笤帚,急声道:“娘你这是做什么?春泊做了什么事你要打他?”
这笤帚比春泊还大。一下扫过去还不得将个孩子直接给铲倒了?丁多福一想到这,心里就有些不大高兴。
原本他是老大。这爹死了娘跟着自己住也是对的,可是他们如今长途跋涉来凤城,这老娘不跟着老二一家好好住着,非得也来凑热闹。说什么想看老三了,可她那么不待见老三媳妇,就老三那性子又能待见她多少?还不得自己在中间做好人劝和?弄来弄去,一弄不好便是一肚子火气。
本来心里就已经觉得不大痛快了,偏生这老娘又来这么一出。
他的儿子他自己心里清楚,春泊这孩子性子最是敦厚,哪里会做什么坏事!老娘这必定又是想要借着什么事来拿春泊出气了。
丁多福这般想着,眼里已渐渐冒出了火来。
丁何氏一眼瞧见,霍地松开手将笤帚整个丢掷到丁多福身上去,指着春泊怒道:“怎么了这是?我的孙子还不兴我说上几句?我这还没动上手呢,你就用这样的眼神瞅我,我这若是真打下去了,你还不得生吃了我?”
骂着骂着,丁何氏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这是遭了什么罪啊我,好好的儿子也不知道孝敬我,拿着笤帚就想要动手打老娘了啊……”
她越哭越起劲,到最后都快成唱了。
今日梅氏也跟着去老三那帮忙了,此刻家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丁多福一时间被她哭得焦头烂额,又想着这里地方小,她这一哭定然早就将声音都给传了出去,往后这街坊四邻的还指不定如何看待他们呢!
这般没脸,他只是想想便觉得自己没法子继续在这住下去了,心里不由怒火熊熊地烧起来,将手中的笤帚往地上重重一砸,吼道:“别嚎了!你要是还把我当儿子,就赶紧起来回屋子里呆着去!这可是凤城不是桃花村那小地方!我们可都是要脸面的!”
一句话说得比一句话重,听得丁何氏一愣一愣都忘记了继续哭。
等到回过神来,她蓦地从怀里将那个荷包掏出来丢到丁多福脸上去,“我打死你个不孝子!你倒是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