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妈妈是着意要让秋纹给柳剑染做汤圆。/p
她疼惜这个喝了她一年奶水的干儿子。甄氏留在史府，一半为报老太太的恩情，一半就为了照顾他。/p
这让秋纹为难。/p
她答应了夫人的。虽夫人不在府内，但到底不能违拗了她的指令。除非自己生病，实在走不得路，或有别的十分紧要的事，才得以假借人手。/p
今儿且是她去大爷屋里的头一遭。/p
头一回儿，兴许大爷就等着她的膳食呢。这要见甄妈妈过来了，大爷问起，总是不大好，显得怠慢。/p
可柳爷也不能得罪。/p
且他认了自己当干妹子。/p
若是别的，秋纹可将盘子放在一边，现做。可捏汤圆到底费事，需和面，调和馅料，再将水烧开了煮沸，这就耗时间。/p
如今天冷，吃冷生的食物，自然对胃口不好，秋纹一时犯了难。/p
甄氏更道：“秋纹，你磨磨蹭蹭地干甚呢？我是这里的管事儿的。我叫你作甚，你可不就得作甚？”/p
甄氏不明白秋纹。/p
秋纹点了点头，看着甄氏，又对着剑染：“好，我做。这热滚滚的汤圆，到底还是早些送去好。甄妈妈您不必去。柳爷，还是劳烦你走一趟，秋纹这厢有礼了。”/p
想来想去，这跑腿儿的事，还需落在柳剑染的头上。既是他要吃汤圆，那也需他劳碌一番。/p
甄氏就道：“不过是送去而已，谁送都是一样。”/p
剑染却又笑：“好，我送就我送。”/p
谁人都不知秋纹心思。/p
她有她的想头。/p
在这些人里头，就数柳爷最是可靠。甄妈妈也不及柳爷。秋纹怕大爷怪罪。若柳爷送去，大爷悉知了缘由，心里也就明白了。别人送，只怕会故意地说不清。/p
昨儿晚上，春琴的话，秋纹的确听在心里。/p
谁人不想往上爬？只看有无这个机会。/p
如今她在这小厨房却也特殊。只有她，单做了给大爷吃。一日三餐的，都由她洗手精心烹制。别人不能掺和，更插不来嘴儿。/p
这样一说，玉夫人也却是看重她。/p
小厨房的管事儿甄氏，虽不找她的茬儿，平素看待自己也和善。且甄氏也不像是恶毒的人，做事也算公允大方。/p
可秋纹还是不能不小心。/p
“柳爷，让您费力了。”秋纹轻轻一鞠。/p
柳剑染直摇头，心里反不过意。本则，这是自己吃醋，故意让秋纹忙碌，好驱散心里的嫉妒。/p
“你是我干妹子，我这当哥哥的，替妹子跑一趟腿，算得了什么呢？一会儿，我便能吃到自家妹子亲手做的汤圆，心里被提多美呢！”/p
剑染到底善良。/p
他不忍伤害秋纹。/p
当着甄氏以及一众下人的面儿，故意抬高秋纹，让旁人知道她的与众不同。/p
甄氏垂了垂眼皮儿，她有些猜着了干儿子的心思。他莫非……不过甄氏也不愿意细想，到底那嫣红姑娘死了才不过二三年。可如他真有这心思，那可怎样？/p
甄氏也陷入矛盾之中。/p
当初干儿子迷上了那风尘女子嫣红，甄氏可是竭力反对的。反对无用。干儿子就像吃了mí_hún_yào一样地，横竖不听。她观察了一段时间，那嫣红虽误入风尘，为人还是规矩的。甄氏遗憾她在烟花柳巷失了贞洁，到底不堪匹配剑染。她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这样拖着。到了最火，到底那姑娘命薄，一病就死了。/p
甄氏叹息之余，反倒遂了她的心愿。/p
如今剑染若真喜欢上了秋纹这丫头，她怎生相处？/p
甄氏皱着眉头，心里埋怨剑染：好不好喜欢谁人不行？虽柳家破落了，但这十余年，她也暗自积攒下了不少银两，给干儿子娶一房媳妇还是绰绰有余。/p
那嫣红是烟花女子。这里秋纹又是个丫头。/p
剑染当然可以娶妻。但得是良家姑娘。/p
甄氏不禁想敲打秋纹一番了。“秋纹啊，你这丫头心灵手巧，弄得我也不忍说你的不是。你可记住了。柳爷到底是史府的客。你只是一个下人。且不管柳爷是真玩笑，还是就来真格的，既认了你当妹子，你以后便得恭恭敬敬地拿他当哥哥待！我是他干娘。咱们都在小厨房，这一天到晚地，我可都监督着你！”/p
甄氏话里带了刺。/p
秋纹一凛。/p
她听出了甄氏话里头夹杂的棍棒。/p
秋纹就淡淡点头：“妈妈的话秋纹记住了。妈妈说得极是，竟如醍醐灌顶一般。柳爷是善人，好心。以秋纹这样的身份，如何又能攀附得上柳爷，还能当他的妹子？这实在是老天爷开脸儿，与秋纹来说极大的福分。秋纹必铭记在心，时时感念的。”/p
她必要让甄氏放心，否则在下厨房的日子必然磕磕碰碰，不那么顺当。/p
甄氏也一笑：“好。你是个聪明的丫头，但愿你能心口如一。”/p
“妈妈，秋纹可以发誓的。”/p
她立在一边儿，真的要举手了。那厢，剑染可是不耐，大大地不耐。因何不耐？他听出了干娘话里的压迫，也品出了秋纹的谨慎。/p
这让他心里失落。/p
兴许，自己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自己热枕热心的，可秋纹却只淡淡，并未胡思乱想。他勉强笑道：“干娘，秋纹，你们说得太过了，我听了只觉肉麻。好了，我这就送过去，以免汤圆冷了。”/p
转瞬之间，他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