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哑巴妇人又跑出去,嘴里唧唧哇哇一通。/p
也不知是谁,用短笛奏了一个悠长的音,“呜……”地一声响,不多时,几个整个岫山的村民们都来了。/p
这叫秋纹更不知所措。/p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p
院门打开了,村民们都涌了进来,黑压压的,挤满了整个小院。哑巴妇人又对着她们叽里咕噜地说了什么,村民们更是对秋纹跪下了。/p
还有人弄来了香,整个山里的人都对着秋纹三跪九磕。就好像,秋纹是他们的正头儿,他们的娘娘,那般郑重,那般恭谨。/p
秋纹当然不是娘娘。那宫里住着的,才叫娘娘。/p
岫山人不多,不过二三百人。男的多,女的少。他们一拨拨地上前,跪拜完了,一边呆着。待香燃尽了,再来一拨跪拜。如此循环往复,时间就拖到了下午。/p
哑巴妇人十分激动。/p
她跪着上前,乞求秋纹再次将胳膊举起,让整个山里的人都看见她手腕上的那朵醒目的金盏花烙印。/p
老妇人是哑巴,不会说话。但秋纹懂她的意思。/p
这是要做什么?区区一个烙印,值得他们这么大惊小怪吗?岫山的山民们对她虔诚叩拜,分明像在进行某种仪式。/p
难道,他们要将自己当成人祭,在弄死之前,装模作样地跪拜跪拜?想到这些山民并非中原人士,乃是番邦迁徙而来,秋纹还是觉得害怕。/p
可她不想死得稀里糊涂,到底是怎样,她只想弄个明白。/p
秋纹认出跪拜的人群中,有几个是上午遇见的浣洗的女人,就拉住一个人的衣袖,好奇地问了问。这女人吓住了,嘴里战战兢兢地回道:“金盏娘娘,您是我们的金盏娘娘。早上我得罪了娘娘,还请娘娘宽宏大量放我一马。”这女人又跪下不停地磕头。/p
金盏娘娘?/p
什么意思?/p
秋纹彻底地糊涂了。/p
前一时辰,她还在为如何顺利离开这里绞尽脑汁,现在可好,整个山里的山民都对她诚惶诚恐起来,还叫她一声金盏娘娘?/p
她可不是皇宫里的娘娘。不过,听他们说起这金盏娘娘,似乎也有些来头。秋纹想知道更多。/p
“我不是金盏娘娘,你们都跪错人了。”/p
“娘娘,您就是。”/p
“真的不是。”/p
“娘娘,您手腕上的金盏烙印,就证明您是真正的金盏娘娘投胎而来。”/p
投胎?/p
秋纹想了想,心里忽地明白了:“你是说,金盏娘娘就如我这般,投胎后,手腕上会多一个金盏花的烙印?”/p
“是,正是。”/p
“金盏娘娘去世六十年了。这六十年里,岫山出了不少事,大家都说是娘娘还不肯投胎的原因。娘娘要是投了胎,就能保佑我们顺风顺水了。原来,娘娘早就投胎了,感谢上苍!”/p
这岫山的人也姓佛。但他们不供奉如来,或者菩萨,而是信奉金盏娘娘。传说,金盏娘娘就是一朵金盏花多变,这多金盏花在如来的后花园已经存活了上千年,默默开放,默默凋零,从无怨言。有一日,佛祖去后花园看铁树花,却不料在铁树花身旁看见了溢出彼岸花。佛祖大怒。彼岸花子开在幽冥,而非天庭,如此懈怠,到底是谁的过错?佛祖最终迁怒于金盏花神。金盏不敢解释,默默流泪。泪流多了,花儿一天天地也就枯萎而死了。死去的金盏花用魂魄告诉佛祖,她是无辜的。此番,她要下界历劫了,临行之前,还是不忘告诉佛祖一声。/p
佛祖悔恨。可已然来不及。金盏花到了人间,入了岫山地界,投胎成了一个绝美的少女。少女怜悯这里贫穷,将手一挥,令满山的石头变成了蕴藏宝玉的矿石,只待山民发现。每一任金盏娘娘只能活六十岁,下一任金盏娘娘毫无疑问,手腕上都会刻有一个天然的金盏花的烙印。每一任金盏娘娘都是在岫山山里的普通民户家出生。但最近几十年,整个岫山却找不出投胎的下任金盏娘娘了。他们以为这一定是金盏娘娘生气了,失望了,不想将魂魄留在此处,想去别处了。今天他们看见秋纹手腕上的金盏烙印,已经时隔六十年了。/p
山民中,只有一个年级最大的,见过上一任的金盏娘娘。这山民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腿脚不便,不能下跪,但还是抖动着胡须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新任的金盏娘娘,长相和上一任一模一样,天意,天意啊。/p
阿邦的母亲哑巴妇人也激动地对着每一个人比划,大意是:她虽然没见过上一任金盏娘娘,但也看过她的画像。新任的金盏娘娘长得还真像。/p
秋纹弄懂了哑巴夫人的意思,心里只想笑。若她真是,刚才自己进门时怎么不说?小小一个金盏烙印,却让她迅速化险为夷,秋纹突然就想笑,这岫山的村民如此愚鲁。再说,这分明只是巧合,她不信佛,并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投胎之说。她既知道自己是卫家抱养的,心里也奇怪,这烙印是人为刻上去的,到底是谁?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吗?可她为什么要给自己刻上一个栩栩如生的金盏烙印?/p
不过,如此巧合,误打误撞,危急时刻,也恰好救了自己。/p
秋纹心中有了决定,这是一个绝妙的难得的天赐的机会,自己决计不能放过了。她就呵呵一笑,对她们安抚:“看来我的确是你们心心念念的金盏娘娘。投胎重生,再回到岫山,我也十分高兴,愿你们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