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真是什么都了然于心。”王贵家的笑起来了。/p
“你若不信,只管朝后看。”玉夫人垂下眼眸,心里竟是懒理了。她走到走廊下,看着半空中咕咕叫的信鸽,心里又思念起儿子了。/p
墨儿,你可到了燕山?想你也该到了。为甚不给为娘写一封信?昨儿个,玉夫人就收到长兄玉鼎的书信,信中告诉她,他在行军途中遇到了墨儿。/p
算算时日,墨儿却该到了。/p
玉夫人不但知晓儿子去燕山,还知道燕山有宁北王的军队驻扎。/p
他们要行何事,预备何事,玉夫人有一点预感。但她没法儿阻拦,许多事儿上她都有心无力。就像她亦知晓史渊现在已经成了新皇的心腹,可一样劝说不动,沮丧而又无奈。她的心里更升起不祥的预感,似乎,不久以后,史渊和墨儿会各自陷入一个无法挣脱的漩涡,身不由己,心不由己,沿着不同的道路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父子亲情也会在那条道儿上渐渐淡漠,乃至消失无存。/p
玉夫人想罢又苦笑,他们是父子么?/p
在史府同一屋檐下,在别人眼中,自然是的。/p
这点,史老夫人也是深信不疑的。/p
可只有玉夫人自己知道,墨儿的父亲另有其人。这是一个秘密,无法启口的秘密,她这一生,与她而言,这是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要严守秘密,将它一直带到坟墓里去。/p
其实,她以前不慎透过口风,告诉了史渊。/p
毕竟,她的心里还是存了负疚的。/p
可史渊听了半信半疑,并不直接否定,却也不点头肯定。他的态度让玉夫人费解。这与史渊而言,是一件痛苦而羞耻的事。他只想回避,最好回避一辈子,可夫人偏偏要将谎言戳破,让他慌神,让他窘迫,让他不知怎么办。/p
正因为心里存了疙瘩,史渊这才在婚后放纵起来。/p
玉夫人强逼自己去想别的事儿。墨儿心里若真有她,会来信的。那孙姨娘不是说要去什么道观么,那她也想去蟠龙寺瞧瞧。/p
话说那芸豆儿得了玉夫人的允诺,出了屋子,几乎脚不沾地地就去找孙姨娘了。她着一个婆子打听,那婆子恰好是给孙姨娘送吃喝的,见了芸豆儿要找孙姨娘,就问她什么人?芸豆儿就说自己二爷昱泉的一个小妾,如今得了夫人的准,前来伺候孙姨娘。/p
这婆子就不信。/p
“二爷的小妾?老婆子我可是没见过你。”/p
“姨娘知道的。”/p
芸豆儿就问孙姨娘在哪?/p
这婆子就指着院儿前的一棵梧桐树,说道:“在那呢。”/p
芸豆儿眺眼望去,果见树下有个人影,只瞧得不真切。“姨娘在树下作甚,这是拔草吗?”这话说出口,芸豆儿心疼不已。姨娘啊姨娘,你何必呢,好好的日子不过,真是受苦了,这是您干的活儿吗?/p
“不是拔草,但也算是。”/p
“嬷嬷,这话儿怎么说?”芸豆儿不解。/p
“那树下长了许多紫苏叶子。文姨娘想吃油炸紫苏,就叫孙姨娘出来寻,果然树下就有。”那婆子说要带芸豆儿去看。/p
“我自己去。”/p
芸豆儿的心里已经发酸了。姨娘何时干过这样的粗活?这婆子也真该死,竟然无动于衷,不上前帮与,可见姨娘都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p
这婆子不帮与,那是孙姨娘不让。孙姨娘心疑玉夫人改了主意,不会放她出去,所以故意虔诚地干活儿,好消除玉夫人的怀疑。/p
芸豆儿快步走上前去,看着孙姨娘摘叶子的背影,眼泪吧嗒吧嗒地就落了下来。她哽咽唤道:“姨娘,是您吗?”/p
孙姨娘就回了头,一看,竟是儿子屋里的芸豆儿,略略吃惊,站了起身,说道:“怎么是你?你来作甚?”/p
芸豆儿就跪下来了:“姨娘,我是来伺候您的。”/p
“伺候我?”孙姨娘见她话里有话,遂压低了嗓音,问她,“谁叫你来伺候的?你怎么进来的?”/p
芸豆儿就将怎么去见玉夫人,玉夫人又怎么应了她的请求一事,统统告诉了孙姨娘。孙姨娘也不摘紫苏叶子了,她盯着芸豆儿的脸,叹了口气,面上又现得意之色,说道:“想不到你对我这般忠心,我很高兴。”/p
她摸了摸芸豆儿的脸,说自己的背真的酸了,如此她来正好,正可以帮她摘一点紫苏叶子。“姨娘,您进屋歇着,这些活儿我来干。”/p
孙姨娘也没进去,她叫芸豆儿寻了一个小凳,坐在凳上,暂且歇息。孙姨娘便眺望史渊书房的方向,她想去见史渊,诉说这些天里自己受到的种种委屈,可觉得又不能去。去了,可怎么说呢?出尔反尔,也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p
今儿,她又听说,老爷有事要出门一趟,还要捎带上儿子昱泉。孙姨娘还是想去看看。儿子跟着爹爹,不管去哪儿,总该对她这个当娘的说上一声。/p
孙姨娘不想说儿子不孝。/p
自打她进了玉夫人的院儿里,儿子昱泉可是没一次看望过她。/p
孙姨娘也寒心。/p
可她还是想起有儿子的种种好处。儿子小时候多可爱多乖啊,她搂着儿子,给儿子可劲儿地打扮,买一大堆的玩具,别的不说,就说拨浪鼓,各种模样款式的,就能装满一小床。可孙姨娘又不想去打搅儿子。儿子跟着父亲自然是妥当不过,何必要去打扰?儿子在前头,她这个当娘的在后头,给他扫清障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