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晟凝眸,
“纵使影落清潭,只得一片虚无,湖面也可因风起皱,本王不信,本王就非得依靠嫡子二字才能名正言顺上位。若要本王认窦氏为母,以求名正言顺,师出有名,绝不可能。”
关无忘道,
“王爷非嫡非长,若沙场之计横遭变故,结果未如人意,平安归来且身为长子的二王爷就会比王爷您更有优势。”
“为何王爷不愿意做这一道保险之举?”
杨晟微微皱眉,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我母妃惨死之时,窦氏眼睁睁地看着,如隔岸观火,置若罔闻,虽我母妃惨死并非她所害,但她眼见罪孽,放任自流,而后宁枉勿纵,虽是父皇下旨,涉及之人统统诛杀,可窦氏却毫无怜惜之情,枉我母妃与她情同姐妹。”
杨晟说到父皇二字时,眼眸一瞬深邃,不再像平常提起那般自然和随意。
关无忘看着杨晟,又缓缓垂下眸子,佯装平静,缓缓道,
“当年余氏婕妤爱慕宫锦,听闻宫锦下狱伤痕累累,奄奄一息而不忍,而买通狱卒,私下探见,当场被抓,此事虽过去许久,我亦有耳闻。而王爷的母妃郑婕妤被无缘无故诬陷牵桥搭线,亦是令人愤懑,只是如今诸事已过,郑娘娘也一定不希望王爷因为记恨窦皇后,而抹灭自己的前途。毕竟窦皇后什么也没有做,因为君命不可违罢了。”
关无忘抬手拿起茶壶,为杨晟倒茶,
“王爷,大局为重。”
杨晟却将关无忘的手往后微推,杯中茶不过只有杯子的一半。
杨晟道,
“关大人这苦口婆心的茶,只怕本王是喝不下。”
关无忘状若无事,
“王爷可记得宫家嫡长女死的时候,朝堂上,众臣上谏?”
听见关无忘提及宫长诀,杨晟猛地一抬眸。
关无忘道,
“不知王爷记不记得,当初那个最力谏废后的人是谁?”
杨晟眸光涣散,似在思虑。
关无忘道,
“是窦皇后的亲表哥,申逾。”
关无忘面上毫无变化,只是淡淡道,
“窦皇后从小与申丞相青梅竹马,亲情甚笃,申丞相如今却要拉窦皇后下马,要她身败名裂,从此无名无姓,不再能踏进后宫半步,当一个废后,王爷觉得,这是为什么?”
杨晟眸光微斜,语气中带着嘲讽,
“申逾一向敏感,当年父皇是养子,朝中无人投靠父皇,甚至隐隐有全然倒向杨儒一派,排挤父皇出朝堂的意思,唯有申逾,不偏不倚,丝毫不表露自己立场,甚至告假数日,而后父皇登基,众臣惊骇,人事几乎全然代谢,而申逾仍稳坐丞相之位,就是因为他毫无表态。”
“眼下,只怕申逾又是察觉了如今是江山代谢之时,生怕影响到自己,所以也急着把窦氏拉下位,让窦氏免于纷争,也让自己不会有所波及。”
“只可惜,申逾此人雄才大略,博古通今,经时济事之能在朝堂中无有出其右者,却是无法为我所用。”
关无忘笑,
“但若是臣说,这个从来不偏不倚的申丞相愿意投靠我们呢?”
杨晟的眸中带了几分轻蔑的笑意,
“投靠我们?”
杨晟站起来,
“申逾从来明哲保身,剑出锋,他不敢随众人为鞘,更不敢冒险做草靶,要他投靠,何其困难。”
关无忘道,
“殿下如今运筹帷幄,英明机敏,比之已过而立之年的二王爷,您更为坚忍,蛰伏数年不动,您也知道申逾是机敏知风向的人,他怎会看不出您半分价值。”
杨晟道,
“关大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说,此处只有你我二人,纵使墙有耳朵。”
杨晟眯了眯眸子,冷光乍现,
“也没有嘴和命胆去说。”
关无忘道,
“申丞相之意,是只要我们保住窦皇后,就愿鼎力相助,而如今,圣上不愿意废后,既然如此,王爷要名正言顺,万无一失。”
关无忘抬手将杨晟的茶杯斟满,
“被记入窦皇后名下,才是最合适的选择,如此,朝中众人自然该知道选谁,长又如何,在嫡面前,一文不值。”
关无忘抬眸,
“殿下,孤掌难鸣,孤雁难飞,你我如今势单力薄,但申丞相却是敌方拼命想拉拢的人,是朝堂的中心。”
“我们如今出手,不止可以得左膀右臂,有翅可展,有翼可游,更可阻止二王爷比我们更早拉拢到申丞相。断敌所想如断敌四肢,我们这般,还可打乱二王爷的脚步,你我不能完全保证送二王爷上战场,但眼前能做的,我们自然是做尽了才好。”
关无忘的眼神出一般。
杨晟垂眸,看向桌上那杯冒着袅袅热气的茶。
而关无忘却笑,自顾自拿起虎符在指尖把玩着,而他手中虎符,并无裂痕,亦无乾坤。
申丞相要的东西,他关无忘是做不到。
但是,总有人能做到。
他的笑意慢慢收起。
宫府内,
宫韫站在空无一物的冰窖中,原先冰窖中的冰已经被用尽,唯残存一些堆在角落里。
他已二十多年没有进过冰窖,上一次进来,还是当年为娶左氏之时。
他苦熬三日夜,终究天不负有心人,所想成真。
只是到底是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