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京城里有个医术高明的药师,”周荣半眯着干巴巴的笑眼,“半面红,不如你去那里瞧瞧手上的伤口。”
画十三心头一动,他暗暗扫了稍有疑惑的京墨一眼,接话道:“周太傅指的是?”
“沁园药师,京墨。”周荣眼里闪过一丝犀利,桌上其余的两人皆心头一揪,微微一怔,只听周荣又对家仆吩咐道,“来人啊,呈上来。”
家仆应声端上来一个沉甸甸的盖着红布的茶盘,顺着周荣的眼色呈到了画十三的面前。周荣对疑惑不解的画十三别有深意地笑着说道:“半面红,这是周某给你备下的诊金。”
画十三揭开红布后,京墨看到满满一盘白花花的银子不禁又惊又疑,只见画十三摆出一副诚惶诚恐之态道:“周太傅,这少说也有三百两,供在下寻诊之用实在是绰绰有余。”
“半面红,当日你在徐飞命案现场挺身而出、条分缕析,足见你是个聪明人,而且颇有几分胆色,不过,我得提醒你,别走偏了,这里是画馆。”周荣突然话锋一转,满座皆听得云里雾里,可画十三却听明白了。
原来,周荣以为他当时为殷澄练站出来说话是想巴结皇子捡高枝,周荣突然平白无故地在他面前刻意立威,想来必定另有目的。画十三顿时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深深欠身行礼恭敬有加道:
“别说画馆,就算整个翰林画苑,都是周太傅的掌上江山,天下画师无不是江中鲫、山上木,自当唯周太傅马首是瞻。”
好一顿文气响亮的马屁,正中周荣下怀,听得周荣畅快欢喜:“若得俊才如尔,白银三百两亦轻如鸿毛。”
画十三心里说不清是喜是忧,看来,周荣意在拉拢他当自己人,可画馆中画师芸芸,偏偏选中了他,一定是他对周荣有什么特别的用处。画十三又扫了一眼盘中三百两,问道:“周太傅的鸿毛于晚生而言亦是重如泰山,无功不受禄,在下可不敢白白领受周太傅的恩赏。”
“哈哈哈。”周荣笑着点了点头,“是个明白人。三百两买回周某一幅画,大约是值得了。”
说来说去,这笔银子原来还不是落入画十三的腰包。画十三本也不在意这点银子,只是好奇一向以权势压人的周荣怎么突然会靠钱财拉拢后辈,原来早就另有打算。不过,周荣要的这幅画该不会是……
“嗯?周太傅所言的那幅画是?”画十三疑惑问道。
“沁园药师京墨手中,有一幅周某十年前的旧画。知道你去沁园看诊时要怎么做了吗?”周荣目光灼灼、志在必得地逼视画十三。
一旁的京墨早已心头思绪翻涌如滔,又是担心又是疑虑。当她听到周荣意在让画十三去帮他拿到那幅画时,不禁甚觉可笑,别说她京墨此刻在这里,就算不在,画十三岂会答应帮周荣拿到画?
京墨镇定自若地看向画十三,只见他浅浅地拱了拱手,恭谨回道:“晚生遵命。”
京墨不可置信地凝眸望着画十三,眉峰紧蹙,秋目含嗔,她不明白画十三为什么对周荣如此顺从讨好,难道这是他一贯的面目吗?她虽然一直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人,但此刻,她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个公子,真是陌生之极。
周荣自喜看对了人,一时笑逐言开,急忙让怀中的京墨斟了一杯酒奉给画十三。
京墨递酒时带着质问的目光凝视画十三,撇了撇嘴,不冷不热地说道:“红公子好福气,能得周郎赏识,要知道,这可是多少平平无奇的画师求都求不来的。”
画十三谦谦有礼地从京墨手中接过酒杯,不愠不火地缓缓回道:“白姑娘更是好福气,被周太傅如此倾心相待,这是春满楼多少姑娘盼也盼不到的。”
话里话外的冷热,也只有他二人能听得出彼此到底在介怀什么。画十三举杯饮尽京墨斟的酒,重重咽了咽喉咙,随口一问似的漫谈道:“周太傅,晚生斗胆问一句,沁园的那幅画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周太傅十年之后再费心寻找?”
周荣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满桌琳琅菜品对他而言也成了草木皆兵,牙床一磨,警惕不已地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怎么知道那幅画有特别之处?”
画十三眉心一紧,眼波闪烁轻旋,而后款款回道:“周太傅,明人不说暗话,晚生自知凭平庸的画功走不远,有幸承蒙周太傅错爱,愿效犬马之劳,晚生知道得越多,便能为周太傅分忧得越多。”
画十三心中明白,周荣生性暴躁多疑,与其装傻充愣地顾左右而言他,最终落得和徐飞一样被周荣糊涂毒死的下场,不如不再藏拙,就让周荣知道,画十三是怀着一颗坦坦荡荡的名利心向他投诚,而且比徐飞有脑子,不会任凭周荣揉捏宰割。
毕竟,小人一向狠踩小人,但却不会放弃愿意与其同流合污的聪明人。
听了画十三自告奋勇似的一番话,周荣惊讶之余,竟放心了些,而京墨在一旁心里却拧成了一团,她已经被他彻底搞晕了,他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哈哈哈,看来,周某没有看错人。不错,那幅画,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周荣放松了戒备,凝眉一边夹菜一边沉思了片刻,嗓子阴沉如故,“那年,我人生中的一位挚友将要远行,所以,我特地作了一幅画来送他一程。如今斯人已逝,我只有找回那幅画,心里才会安宁。这下,你明白了么?”
真是好一番情深意重的说辞,如果说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