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十三急忙走到书架边上,目光在一排排书册中搜寻,时不时地回望画中的榕树,可面对着层层叠叠的书他渐渐变得如大海捞针一般毫无头绪。
“十三,你看书架的形状和大小。”京墨打量间,似乎发现了什么。
画十三左右度量了几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一回头,顿时明白了:“书架的大小和墙上的画相差无几。那么,循着这几株榕树的朝向,应该是从右下方开始……”
画十三开始把脑海中榕树的地点还原在书架上的相应位置,目光循着“箭头”的指向一寸一寸游走,忽然,他的目光定在了一本泛黄的旧书上,这是墙上的画中最后一株榕树所在。
画十三看了一眼京墨,京墨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画十三伸手取下那本旧书。突然,从书架空档后猛地伸出来一只瘦骨嶙峋的苍白之手,死死攥住了画十三的手腕,身后的京墨不禁被突然吓得“啊”了一声。
“夫君!”透过书架间隙,画十三看见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一双凄楚而干涸的眼睛,惊弓之鸟一般的哀怨又憧憬的声音也随即响起。
“裘郡主,是你?”画十三的目光落在紧紧扣住他手腕的苍白之手上,这只手藏污纳垢,衣袖上也沾满了污浊淤泥,而书架后面微微露出的真容,也是蓬头垢面、发丝凌乱,让人不敢相认。
“你怎么不唤我盼儿了?”裘郡主转眼之间从书架后面冲了出来,一下子栽倒在画十三的怀里,双眼空洞无神却盛满了凄楚无限,嗓音幽幽可怜道,“夫君,盼儿又做好了茶糕等着你呢,你怎么才回来?你知道盼儿等你等得多苦吗?”
画十三这才明白,裘郡主已经疯了。况且打量着她身上的污浊程度,估摸着恐怕自从周荣死后她就已经疯癫到失去神智的地步了。画十三刚想推开裘郡主,京墨却朝他摇了摇头,她有些难以置信,面前这个为爱而疯的女人就是当初那个撒泼无赖、气势汹汹用热水泼她的女人,京墨的心蓦地软了软。
“什么声音?”屋外传来家丁窃窃的问询声,错落的脚步渐渐朝着大堂走近了。
“糟了,快走。”画十三把从书架上找到的旧书揣进袖子里,急忙向京墨招呼道。
“来不及了。”京墨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紧了紧眉心,目光落在神情痴迷、目光错乱的裘郡主身上,画十三顿时会意。
“盼、盼儿…我…夫君我很想吃你做的茶糕,你带着门外的家丁一起去厨房再做一份给我,好不好?”画十三语气无比柔和地对着怀里满目呆滞、一脸怅望的裘郡主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带着茶糕回来,我不走。”
裘郡主往常飞扬跋扈的双眸里忽然腾起了几分奕奕神采,欢天喜地地柔顺笑道:“好!夫君,你在这里等我半刻,盼儿这就回来!一定要等我啊!”
画十三点头答应着,目送裘郡主欢欢喜喜地走出了大堂,也带走了门外疑心的家丁。
“可怜了她。”京墨的神色有些怅然,“她曾是那般心高气傲、飞扬跋扈的女子。”
画十三咽了咽喉咙,走到京墨身边牵起了她的手:“别怕。”
他没有劝慰她别怕什么,她也没有吐露她在害怕什么,可是听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她的心里莫名安定下来,她感到一种从心底里流淌出来的慰藉以及安心。
趁着不被人注意的时候,画十三和京墨带着从榕树下找到的线索悄然离开了寂寥凄凉的周府。但在曾经对着周荣逢场作戏演过一对苦命鸳鸯的大堂上,离去之前,画十三忽然揽过京墨的腰肢,深深地给她一个重如承诺又柔情似水的吻。他什么也没说,她也什么都没问,两个人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荣引起的风波,对他二人何尝不是一种机缘。
“这本书里到底会有什么?”画十三和京墨回到了殷澄练的府邸,京墨觉得这本书有些莫名其妙,也甚为蹊跷。
画十三大略翻了翻书,突然,从书页里掉出来一张折叠了好几层的缀满黑字的白纸,密密麻麻像下雨搬家的蚂蚁一样。画十三缓缓展开了这张纸。
“上面写了什么?”京墨看着画十三的眉头越凝越深,徐徐探问道。
画十三一目十行地扫过了整张纸,他的目光越来越幽深,越来越凝重,缓缓开口道:“这上面,全是铁匠的名字、住处,以及妻儿记录。”
“铁匠?”京墨开始有些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转念一想,问道,“这么说,这是鲁家班的底子吗?”
画十三眼神一滞,又暗暗摇了摇头,仿佛手里这张斑驳陈旧的纸似乎比千斤顶还要重得提不起来:“不,不止鲁家班。京城乃至整个大殷的能工巧匠详细情况全都记录在此,总计,一百零八人。”
“一百零八人?这么多铁匠……”京墨有些吃惊,“可是,周荣记录这个有什么用呢?罗管家又为什么在临死前惦记着这个呢?”
“对了!”画十三突然神情大改,“京墨,你记不记得,死于北郊的人大约有多少?”
“六七十?**十?”京墨努力回忆着,却无奈地摇了摇头,“当时人影幢幢,拥挤如潮地扎成了一堆,实在难以计数,更不曾留意这个。怎么了?”
“罗管家临死之前留了这个线索,一定是有他的用意。他希望有人找到这个,只有一个可能。”画十三眉头深凝,缓缓道来,“那就是,里面的人还有活在世上的,并且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