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三娃来到杨炯的帐篷复命。
杨炯坐在桌前写写画画,见是三娃进来,没有理会,继续埋头干着自己的事。桌子上铺满了杨炯弄的文书和画的简易地图。
三娃没像往常一样往跟前靠,而是隔着桌子好几步,笔直站在杨炯前面。站了许久,见大当家还是低头在写写画画,三娃便轻轻地,试探性喊道,“大当家。大当家!”
“三娃,你有事就说,我听着。”杨炯低头回应。
三娃开始向杨炯回禀后续的事情。
“大当家,你走了之后,那个小旗官瘫坐在墙角,只知道哭,哭着哭着,开始指着那个想袭击你的小旗官,不断苦骂。小的听那意思是,今天他们三个玩牌九,原来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小旗官的主意……”
“……骂累了之后,那家伙可能觉得浪费时间了,便求我赶紧给他准备饭菜和姑娘。小的其实早在他哭的时候,就让其他兄弟准备去了,一点都没耽误工夫。他说的时候,都准备好了。小的便多问了一句,是先吃饭,还是先睡女人。那家伙想了想,说要先睡女人。我问为啥。他说,他没娶过亲,只是在老营的妓院里睡过几次,觉得这辈子太亏了,想临死前多睡上几次,省得变鬼之后还让其他的鬼笑话……”
“……最后,还是他自个动的手。动手前,他托我给大当家带话,说他也不怨大当家了,只是恨拉他玩牌九的那个家伙,还说如果有下辈子,还是愿意在大当家手底下干活,每月四两的饷银没有亏待他,只是他命不好,没这个福气……”
“……值班的马总旗官把队伍集合在宿舍前面,然后让兄弟们排着队,一个个进房间里看的。不少都吐了,好些直接在屋里就吐了。主营寨的兄弟们看完后,又安排刀盾手左总旗去山上替换刀盾手右总旗,让山上的全部兄弟都下来看过了。看完之后,我们这个小旗的兄弟就分开去各个总旗,给兄弟们讲今天的事情。分开之前,我让他们每个人都说了一遍,就怕有什么差池。办完大当家你交代的事之后,我和我们小旗的兄弟,在后山挖了个大坑,把他们三个埋在一起,不过没有立碑。”
听到这里,杨炯放下手中的笔,抬头对三娃说,“明天你们再去立块碑,碑上要刻他们的名字。”
“是,大当家,我明天一早就去办这个事。”三娃赶忙说道。
“嗯。你去把**叫来。”杨炯示意让三娃离开。
三娃出去后,杨炯站了起来,在大帐内来回踱步。对于今天处决的三个人,杨炯没什么心理负担。大敌当前,大伙都在紧急备战,这几个家伙竟然凑在一起,偷偷玩牌九。这得有多大的胆子才敢这样做?要么是胆大包天,要么是不知死活。对于这两种人,从来都是一个武装集团战斗力建设的公敌。
真正让杨炯站起来不停踱步的,是今天这个事触动了他。杨炯有一个体会,也很喜欢一个词自作自受。或许,世人都以为这是个贬义词。但在杨炯看来,这其实是一个中性词。某种意义上讲,在“自作自受”的前面,加上“三思后行”,大概就清晰明了了。做事之前想清楚,能不能做,代价是什么,后果是什么。一旦做了,就不要后悔,因为必定会有代价、有后果的,而且是绝对无法避免和逃脱的。
打下一座城,代价是什么?后果有哪些?
杨炯抱胸长立,寂然无语。
……
“刀盾手左总旗(大伙的习惯性叫法,正式叫法应是甲总旗,有甲乙丙丁四个总旗)这下丢脸丢大发了,一口气被大当家砍了三个小旗官!看他以后还在我们面前装大不?还好意思天天吹自己是刀盾手第一总旗,我呸!”
“……嘘,大伙小声点!别被大当家听到了,大当家可不好惹……”
“……赶紧训练!磨蹭啥?不要命了?让大当家看到你们几个偷懒,嘿嘿,你们几个是不是也想试试大当家的斧头?!”
三个小旗官的事,不可避免引发议论。他们是不是该死,大伙众说纷纭,各执一词,但大伙都知道了,大当家不好惹!队伍里最初的老人,现在基本上都是总旗官了,其实见识过杨炯上山的场景。不过,一群积年匪贼,硬是被一个年轻后生的凶悍和狂暴吓住了,还奉这个年轻人为寨主,多少影响这些总旗官的颜面。所以,他们都很有默契地选择遗忘这个事,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这就导致虎头山上上下下对杨炯的印象是和气厚道。这三条性命,算是让大伙知道了,大当家和气厚道是不假,但一旦恼火了,也是一头嗜血的真老虎。
一把牌九三条命,给大伙上了一堂活生生、血淋淋的教育课。
队伍上训练备战的氛围明显紧张和严肃起来。一些总旗担心一个不小心惹毛大当家,主动延长训练时间,月光下的大练兵轰轰烈烈展开起来。出事的那个总旗的总旗官姚进爵,更是黑着个脸,每天第一个把队伍带出来训练,最后一个才解散,恨不得把手底下的兄弟给折磨死。
大晚上,校场上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杀声震天,附近的老百姓都没法睡觉了。虎山寨的异常引起了何举人的关注。
站在自家宅院的阁楼上,何举人朝着校场方向眺望,目光专注,神情严肃。儿子何明在一旁陪着。
许久,何举人语气萧索地对儿子说,“唉!要出事了。”
“阿爹,要出事,要出什么事?”怎么看着虎山贼夜间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