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村子口有几个孩童正在嬉戏,他们身上穿着密密麻麻补丁布衣,一个老翁牵着一头老牛徐徐走向村子,牛车板上躺着一男一女,男的肌肤呈麦子色,嘴唇干裂发白,模样倒也一般,不过他旁边躺着的那个女娃倒是生的白皙,就是肌肤像蛤蟆般凹凸不平,仿佛被人活生生拨开一层皮,隐约看见细细的血丝,脸部凸起的地方有两个孔,下方有一条皱巴巴的缝,正常人都不会觉得那是人的鼻子和嘴巴,她胸腔毫无起伏,整个人活脱脱像被神诅咒的人偶。牛车慢悠悠的走,老翁也不舍得鞭笞,轻轻的拉着绳子引导瘦骨嶙峋的老牛向前进,老牛脖子间的木铃随着走动发出老僧敲木鱼般的声音,经过村口时,一个四岁多的小女孩瞥见了牛车上的女娃,吓得当场哭起来。
谷子醒来时,是在一家农舍炕上,陆彩云正躺在隔壁的炕,睡得平稳,谷子依稀记得,他当时打开羊皮卷时,一股力量进入了他的身体,猛烈的冲撞着自己的每一处经脉,谷子把自己从父亲典籍里偷学的武学用上,也不曾压住这股桀骜力量,甚至,自己的内力还被这股力量渐渐削弱,他如今丹田空空如也,全身的筋脉也被这股力量震断,已是毫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一路上,是陆彩云驮着他穿过了重重险山密林和布满毒瘴气的沼泽,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陆彩云终于还是体力不支晕倒了。谷子用力抬头瞧着隔壁炕上的陆彩云,她睡得很安详,浑身乱糟糟,十指由于攀爬斜坡而破碎的伤口内混杂着的泥土是她这一路艰苦跋涉的见证。
虚掩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十六七左右的女孩子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进来,身着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衣,扎着两根长长的麻花辫,头上戴着白色簪花,并不白皙的脸上挂着愁容,柳叶细眉之下是一双含水的明眸,见谷子醒了,勉强露出温和的笑容,“你醒了?”
谷子脸上一热,嗯了一声,女子放下脸盆,轻声道:“我叫容莲,这里是莲花村,是我阿爹在山林中将你们救回来的,我看你们身上的伤的确挺重的,且先在我家多休养几天,我先给这位姑娘简单擦拭包扎一下,至于你的话,等会我唤我父亲过来帮你”。
谷子也不知说什么,再次嗯了一声,容莲撸起袖子拧干水,简单擦拭着陆彩云身上的泥垢,从一旁的柜子里面拿出药瓶,慢慢为陆彩云女包扎伤口,容莲突然开口:
“你们是哪里人?为何会在这边遇险?”
谷子一惊,沉默了一会儿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谷子开口:“不是的,我们兄妹二人本是瑶台青云村的,我们的父亲是砍妖人,前几日失踪了,他应该是被妖迷惑拐走了,唯恐父亲遇险,我们兄妹二人这才出门寻父,不料半路我被妖重伤,我这羸弱的妹妹不辞辛劳带我逃命至此”。
容莲眼前一亮,“如此说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我阿爹以前也是砍……”
“莲儿,那对娃娃怎么样了?”
门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一个身形佝偻的白发老翁拄着拐杖进门,外貌虽已随着岁月沧桑而变化,炯炯有神的双眸却十分明亮,“小伙子,醒了就好”。
“多些老翁救命之恩,我叫谷子,是瑶台青云村的人,敢问这里是何处?”
“这里是水云州莲花村,这里的村民以栽种莲藕为生,你们二人在这里好生歇息,等伤好了再走不迟,我观你身负重伤,老夫不通医术,稍后会有村医来为你医治”
“那多谢老翁了”
“你喊我容叔便可”
“谢容叔”
容叔把容莲带了出去,不到一会儿,窗外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夜幕降临,容莲把饭菜端进来喂给谷子,又给昏睡的陆彩云喂一点汤水,收拾妥当便退了出去,谷子脸上还盈蕴着微热,谷子闭目思考接下来的打算,如今自己轻敌导致全身经脉断裂,成为了躺在床上的废人,妹妹也昏迷不醒,醒了也如不谙人世的呆滞少女,这该如何是好。
谷子的心口泛起一阵剧烈疼痛,便开始全身痉挛,他疼得喘不上气,四肢像是被野兽啃噬撕碎,那股力量又开始作乱了。
这一次并没有像上次一样胡乱闯荡在经脉中,而是分成了四股慢慢汇入了自己的丹田,所经之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觉,谷子额头冒着热汗,紧咬牙关,双目布满红血丝,面庞被折磨得扭曲,几近狰狞,丹田正被那股力量不断填充,仿佛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铺天盖地的绝望感再次袭来,恐怕这次劫难,真的渡不过去了。
谷子眯着眼睛看着隔壁炕上的睡人儿,黑暗渐渐吞噬着自己的视觉。
晨曦渐微,天光白物,村医葛天正被容莲揪着衣裳往他家里带,他如今已有六十高龄了,昨日出门祭典亡妻,想起旧时往事,悲怆而起,心如死灰,醉卧于坟前,寅时堪堪醒来,冒着夜色刚回到家里,后脚便被容莲带出来了,身心疲倦,葛天喊着:
“小莲,你慢点,咱不急,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这么赶的”
“葛爷爷,咱们得快点,家里人撑不住了”
嘴上说着紧急,容莲还是将脚步放慢下来,头上白色簪花被路边长出来的树枝刮掉却浑然不知,葛天看见了,停下,捡回来交到她的手上,容莲如至宝重归,立刻簪回头上。
“人死不能复生”葛天叹道。
容莲眼中闪过一丝悲怆,又迅速恢复清明,笑了笑。
谷子从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