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无声,不知何时打湿的窗檐,半开的窗边,点着的安息香此刻萦绕在这景平苑内的房中,将这景平苑正房之中的一事一物都沾上了安息香的气息。
夜半,睁开眼睛看着头顶床幔的萧绎这一刻拧着眉头,望着周遭的一切,再然后从床榻上翻身坐起。
手指已经做过包扎的萧绎坐起的下一刻就要下床去石场,而在他从床榻上起来的那一刹,身边伺候的郑咏娴这会醒了过来,将他拦住了。
“爷,你整整两天都没有好生吃过一口东西了,别这样糟践自己,若是王妃瞧见,也会心疼的!”
拦着萧绎不动的郑咏娴知道自己劝不住面前这位大爷,却还是要试一试的把人拦住了,让他别胡乱瞎跑。
这会不是瞎跑的时候,这如今多少的事情可都等他一个人来分说呢。
先不说别的,叫陆府里送回来的楚云溪同萧佑宁,这么两个烫手山芋,要是没有萧绎的吩咐,谁敢动她们。
用着自己整个身子扑住了萧绎让萧绎冷静,不要再往石场去的郑咏娴,让萧绎先把这府里的事安顿好。
若不将府中的事情安顿个清楚,就算是跑出去了又能如何。
一样不是一片狼藉……
况且那石料场上头,皇帝已经派了整整一个营的人马在那儿寻着。
就算她们这些人都觉得这事也不过如此,自是不可能了……
可就算是不能,她也不能叫这会的萧绎那么快的认清现实。
对陆清微的这份情,王府里多少人都看着……
自陆清微后,专房专宠,谁能分到一杯羹!
“灶上熬了燕窝,补气养心,王爷好歹喝一点!”
外头下着雨,这会的郑咏娴耐着性子的劝着萧绎,说着把一边儿水盅里温着的燕窝端了出来。
看此刻的萧绎落魄,她并没有多大的感觉,毕竟落魄的只是萧绎,若萧绎倒了,她这心上所求之事说不准有一个结果。
故而……
此刻她尽着一个王府侧妃该尽的义务,把该说的话说了,该劝得话劝了,也就到此为止了……
至于说别的!
没了!
她的一颗心全然都在远在边境上的萧烨那儿,看着现如今的萧绎,郑咏娴的心上没有一丝丝的难受。
“她……好像回不来了……是真的好像回不来了……”
燕窝粥萧绎没有接,在郑咏娴跪在自己跟前的那一刻,萧绎只在心里发了这一句感慨,声音里甚至还带着哭腔,带着啜泣之声。
萧绎做了一个梦,在那梦里陆清微在冲着自己挥手,说自己走了……
她高声大喊着让陆清微回来,喊她回来,一遍又一遍……
最终,满背的冷汗把整个中衣都浸透了,醒来之后,身边没有人,枕边没有人,这个原该有陆清微气息的地方,现在只有安息香。
那双沾染了鲜血的鞋子还在,就放在自己的床头的小几上,就像是一记刀子剜在了心头,让这一刻的萧绎认清现实。
他在嘴里一直说要护着,一直说要让她肆意活着的那个人离了自己……
把自己舍弃了,不再同自己在一处了!
最后的一点念想,就剩下这一只鞋子,粉身碎骨,什么都不剩下。
就这么……
把自己给抛了!
好可笑啊……
“我没用,真没用,我没有冲上去同她一起去死,我……咏娴,那火药就是在她跟前炸的,是在她抢到那个孩子之后炸的!”
“你说她为什么要去抢那个孩子,抢那孩子做什么,那孩子算什么,咏娴,我失去了她,因为一个孩子……”
陆清微若在那一刻不是选择上前,而是选择退后,这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那孩子是善堂里买来的,她为了一个善堂里买来的孩子不要命,把自己给舍弃了。
他……
说话说到哽咽的萧绎这一刻觉得自己好像被这种笼罩在心上,罩满全身的疼痛,撕扯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
是因为自己总用药控制着,不让她有身孕,让她哪怕是别人的孩子,都要死死的护着么。
若这三年的时间,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一定不会那么傻的冲上去去救一个不知所谓的孩子。
那孩子……
“王爷,贵妃娘娘这会还在陛下的紫宸殿外脱簪待罪,您不能再想这些,不论王妃是死还是活,您要为活着的人想……”
“陆夫人让人把大公子同侧妃送到了府里,说任由我们府上的人处置,您……”
都到这个份上了,听的萧绎这样一个外表坚强好似风火不侵的人这一刻囔了鼻子,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郑咏娴抿住了唇,只让萧绎振作。
陆清微不在了,可烂摊子还在……
站在一个王府侧妃的份上,郑咏娴这一刻该自己该说的话,该做的本分事做尽。
而后拿了一方帕子递给了萧绎,让萧绎且擦擦眼泪……
“爷,石料场塌方了,把十来个在那儿搬石块的禁军给埋了……”
“这会朝中的几个大臣正请陛下把禁军撤回来!”
在萧绎低着头眼泪如那珠子一般一颗一颗不断掉落的那一刻,外头子贡急匆匆的从外头赶回,只道出了大事情。
外人下雨,雨天路滑,石料场那地方的那些废石料竟然塌了……
这会十来个人被埋在了下头,消息叫朝中的臣子知道了,这会都在劝皇帝把人撤走,不可为了一个人继续这么劳命伤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