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几个小朋友是你的朋友吗?他们那么说你,是他们的不对,但是你也要学会对他们说‘不’啊。你不喜欢的事情,就明确地告诉他们不喜欢,如果他们仍然那么做,你就要报告给老师或者院长。这样,他们就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了,以后,也就不会再欺负你了。”
空气异常地安静。
“嗯……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也应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
对安晓染的任何话,他仍然无动于衷,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都和他没有关系。
安晓染一阵受挫,她看起来那么不明显吗,怎么当她不存在似的。
“小朋友?你在听我说话吗?”
“……”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阵让人抓狂的沉默。
“他叫明明,今年六岁了。”
顾琛和院长聊完,发现安晓染走开了。他来找她,就看见她正站在一群孩子中间,义正言辞地‘恐吓’他们。
他双臂交叠,玩味地看着安晓染这不为人知的一面。她的三言两语的就把小朋友们吓得不轻,可有出息。
在其他孩子们散去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她不是在欺负孩子,而是在帮助被欺凌的明明。
可在明明的面前,任何人都没有特权,包括安晓染。看到她又窘又焦急的模样,顾琛实在忍不住了,便走了过来。
凑到安晓染的耳边,顾琛轻声说:“他有孤独症,不会理你的。”
孤独症?
安晓染有些惊讶。
孤独症就是众所周知的自闭症,表现出来就是没有办法和正常人一样沟通,眼前的孩子,长得聪明可爱,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清澈而明亮,她怎么也没有办法把他和孤独症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见到顾琛,明明的眼眸中瞬间有了光亮。他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要跟顾琛说什么,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安晓染也在场的缘故,他犹豫了一下,又重新低下了头。
顾琛蹲下身来,和明明平视:“怎么,不记得我了?见了面,都不和我打招呼,我可是会伤心的。”
明明局促地抓着裤脚,看得出,他想表达,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答应我的画呢?”顾琛双手抚上他的肩膀,轻声说:“院长说你最近在很努力地学画画,你上次不是说,要送给我一张吗?”
明明轻轻点头,想了想,他抓住顾琛的手指,就像画室的方向走去。
画室在活动中心的顶层,走在前面的明明站在安全通道的地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走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明明表现得很紧张,顾琛蹲下身来把明明抱了起来。明明把头埋进顾琛的肩膀里,整个小身体都在发抖。
原来,他害怕乘坐电梯。可是考虑到他们走步行梯到顶层会累,就强迫自己进了电梯。
这孩子,还是很懂得照顾人的。
画室的门虚掩着,孩子们都是活泼好动的年纪,都更喜欢音乐或者游泳这些活泼有趣的活动,绘画兴趣班的小朋友很少。这个时间,画室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明明径直走向他的花架前,蹲下小身子,在一个比他都大的画包里一阵翻找。
安晓染伸长脖子去看,里面装着的都是明明的画作,足足有上百张。他对待自己的作品很仔细,每一张都整齐地摆放起来,中间还垫了一层白纸以防颜料剐蹭。
画架上,有一张没有完成的作品。那是一张人像,其他小朋友的画架上也都放着一张完成度不一的人像,看样子是美术课上老师布置的作业。然而,只有明明的画格外优秀,不论笔触到构图,都有着和同龄人完全不同的成熟。
安晓染在心中惊叹,明明才六岁,就能画出这样的画,简直就是个天才。
明明翻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那张他最为满意的画。他小心翼翼地抽出,然后双手递给顾琛。
顾琛蹲下身,同样小心翼翼地接过他的画。顾琛刚要翻开来看,明明忽然伸出小手制止他。圆圆的大眼睛偷偷瞟向安晓染,安晓染扁扁嘴,只好遮住眼睛转过身去:“你放心吧,我不看,喏,我闭上眼睛转过去了,看不到了。”
明明松了口气,然后松开小手。
顾琛翻开他的画,是一张顾琛和明明的画像,明明坐在顾琛的怀里,面无表情,顾琛却笑得很开心。
顾琛记得,这是他回国后第一次来这里,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明明,那时的明明很抵触和人接触,顾琛的主动接近,在他小小的心灵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所以,他就从院长那里借来那张唯一的合影,并且用稚嫩真诚的画笔,临摹了下来。
“明明画的真好,我一定会把它装裱起来,挂在我家最显眼的地方。这是我和明明的记忆,一定要好好珍藏。”
听到顾琛的表扬,明明脸上一红。他推了推顾琛的手,示意他赶快收起来。顾琛把画卷了起来,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画筒里,看到明明对安晓染的警惕,顾琛不禁笑道:“明明,这个是小染姐姐,她也很喜欢明明,刚刚还保护了你呀。”
安晓染转过身来,手指岔开一条缝隙:“明明,我能转过身来了吗?”
明明终于直视了安晓染,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又低下了头。
对于一个患有孤独症的孩子来说,明明对顾琛的反应,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安晓染也不强迫他回应自己,拿了旁边画架前的小凳子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