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赤心建议,用作校军场的那个小河谷,距离小小的山寨并不远。完成一整天高强度的操演,闯军的将校们,这时迎着山那边魔术似变幻的灿烂光辉,向着自己老营的家中走去;再行走一刻钟左右,他们就可以踏入自家的门槛,这些人三三两两的漫步在通往小寨的山道间,这几天的操演,使他们已经习惯了在夕阳那诱人而无私的光辉里沐浴了。
寒冷的季节中,彼此心里的隔阂却在悄悄的消融,平日不怎么相与的人,这时也并肩走在了同一条归家的路上。天际,清泉般倾泻的流霞仿佛向着夕阳抒情,人们在惊艳的遐想里也被牵扯起各自的思绪,几个独自行走在山路上的人,无不静默的流连。
黑夜,趁着人们霎那间的失神,正好抓住了机会,在青山也在偷闲的刹那,一把将夕阳拽进谷底;然后,一切都浸入到了宁静。
就在这时,凄厉的号角响了,震撼心魄的鼓声同时也敲响了起来,刚刚迈进寨门的将校们来不及系好大敞着的襟怀,就手执刀枪奔上了不高的寨墙;此刻没有连声的催促,守寨的军卒在各自队官的严令中,关闭寨门、扯起吊桥、整饬防守的器具;负责防守寨门的军校高声呼喊着人们的名字:“马二保、李大,你们两个把红灯挂起来,对!是三盏红灯!”
他从怀里掏出李过将爷《练兵实纪》的手抄本,向其中的一页飞速瞄上一眼,然后继续高声吼道:“刘老二!”
“头领,人在哪!”刘老二其实并不老,只是岁月的艰难让这个三十岁的汉子,看起来像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他佝偻的脊背上是一面红色的小旗,边向这边跑,边吩咐自己的手下向寨墙上搬运礌石。
“老二,带上你的人,将十字街中心的戏台拆了,大木锯断给我抬到寨墙上来,人手……”没等这个大头目说完,刘老二已经转身跑开了。
“这尼玛……”大头目瞪着远去的刘老二,如果怒火可以烧烤的话,估计刘老二已经烤熟了。
“头领,老二明白,我这就带人去抓夫,怎么也凑个百十人去拆戏台……”声音穿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没影了。
“我烤啊!这尼玛是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喊的吗,李将爷的手抄本中特别注明,‘秘不外宣’、‘只可意会’”,大头领觉得自己浑身冰冷,“‘一只虎’的脾气可是比自己的怒火厉害千百倍,烤熟自己真是不叫个事儿,要是知道了自己将他老人家的蔫坏损公之于众……”,大头领瞬时有一种跳寨自残的冲动。
“老二,您了可要慢点跑,小心别崴了脚;李大,您老也得悠着点,千万甭扭了腰;我自己去寨楼里挺着,您爷几个忙着,甭理我,心跳二百八?没事儿,过去这阵子就好了,过不去更好了,闯王还能追认我个烈士,千万别落到……虎将爷的手里……”大头领越是越没底气,感觉自己是一阵不如一阵,一会不如一会,就差倒头了。
大头目在众人看傻子的目光中,回到了寨楼中缓了缓;过了片刻,他听到李自成的老营中已经有了动静,这才觉得,自己还是要带病出来工作的好,于是又连忙从怀里又掏出那部已经被自己翻烂了的手抄本。
回过神来的大头目,此刻已经神满气足,丝毫看不出来刚才有过的怯懦,“李大,你两个挂灯笼还是绣花哪?快滚茅厕舀大粪,要稀溜啊;你特纳地懂个叉,快带上几个人去舀,记着干货不要……”
小寨墙头,一直忙而不乱,大家按照既定的作战方针,进行着有条不紊的准备。
因为各种缘由,至今还在山道上溜达着的闯营将校们,听见了示警的信号,纷纷呼和着翻身朝河谷的校军场跑去。跑回来的人们纷纷从兵器库里找到和手的兵刃,然后自觉地站成一排,紧随在校军场上整肃的大队身后,他们中可能有人听到了寨子中妻儿老小的惊呼,可是没有一个人回头张望,大家紧紧攥着手里的刀枪等待厮杀的将令。
作为亲历者,刘希尧、李强都见证了当初李过将爷与郝大勇的那场争论,历来是敏于行而纳于言的李将爷,突破拙嘴笨腮自我封闭的衰样,有节、有力、有据地将当时老营的防守批了个体无完肤。
进而,就是参加过老营布防的大将们,集体讨论并通过了李将爷尚‘不成熟’的攻防计划,大家再根据将爷提出来的地势、风向、视角……诸多细节,逐一推演、完善。
官军中督阵的游击将军,是与众多农民军对过阵的老手,他并不小瞧眼前兵不过三百的闯军,不过当他看到这些明显是吓傻了的人们,以及他们仓促之间列出的三层的队形,不禁抚掌大笑,“闯贼不过尔尔,吾当一战可破矣!”
这个时代的临阵斗兵,依赖的就是远弓、近弩、贴身厮杀这三大法宝。至于动不动就上八牛弩、神臂弓、床子弩那样的大杀器,双方都会诉苦说,小弟财力有限做不到;再就是伏牛山中这种战场,对于没有大牲口,也没有现代化的工程、运输机械,要想仓促之间拉开大杀器的弓弦都真是挺费劲的;你说自己是去杀人哪,还是学做小跑堂去给人家上菜呢?
其实单就科技成果来讲,明朝末年已经出现了可以连发的火器,有些装备甚至已经很牛叉了,可是相对于实战的要求还是相差甚远,以至于八年抗战都是土枪土炮齐上阵;再说了,那个年代的战术战略思想,也还没有进步到排队枪毙的阶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