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伏牛山谷地寂寥的夜空,无云无风也无星光,一轮皎洁的下弦月照耀着尸山血海的伏牛。李赤心那阴死人不偿命的声音飘荡半空中:“跑啊,你们倒是给我跑啊!东边的停下来干嘛,西边的你继续,那个骑五花肉,是五花马的,就是说你啦,别停下!”
好么,你都把逃跑的人看成是五花肉了,还不让人家跑路,官军弟兄们心中这个酸爽就甭提了。
死一般寂静的战场,木雕泥塑一样的人们;无论敌将还是闯军,统统都像是被施了魔法那样;就是傲娇如李双喜,此刻也变成了平心静气的好好先生,“这位,对说的就是您,您挪挪,跪的不是地方压着我的脚了……”
“嘘,就是说你哪,别趴下,碍事……”谷子地好不容易劝离了一位,另一位却死说活说都不肯挪地方,气得谷子地悄悄拉过两米二十六的大个子;金发巨汉小心地探出两根十公分粗细的手指,灵巧地捏起地上屎尿齐流的人士,又轻轻地将他挪到了一旁,特别轻声地劝了一句:“你两个,别摞着,不体面……”
很可惜,他一向是悄声如打雷,大声就从来没有人听见过。沉思状的李赤心一别脸,嫌弃地说道:“公共场合,大家注意个人卫生,请不要随地大小便!自己装兜子里的也不行;还有你两个,听话,甭摞在一起,注意修养!”
齐齐的呆若木鸡,大队的官军保持着逃跑的姿态,却都不敢挪到半步,瞬间的眼神一律由惊恐跳转为温顺频道,大家都自觉的将嘴巴闭得紧紧的,连喘气都尽量不扰民,唯恐吵到了‘一只虎’大人,会惹他老人家不高兴。
不过,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特例。就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在官军的后队中,高杰叔侄就非常的不听话,他们叔侄两人虽然已经吓破了胆,可还是要跑啊,哪里还顾得上体面不体面,‘一只虎’兄弟本就是冲自己叔侄来的,不过是‘万人敌’这个替死鬼不长眼,成为了人家‘一只虎’的盘中餐而已。
想到此处,叔侄二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虽然身体抖擞可是精神不错,他们瞧准李赤心得意忘形的大好时机,悄无声息地溜出大队,打枪的不要,悄悄地拨转马头,然后催动早就裹好了蹄子的战马,玩了命地夺路而逃。
月半的天空,侵入骨髓的寒冷只能冰冻战场上已经泼洒出的热血;牛毛细雪,丝毫没有影响到李赤心麾下虎贲营将士们的心情。
很久没有打过一场如此痛快淋漓的胜仗了,看看被集中到崖下,还在瑟瑟发抖的官军俘虏,再瞧一眼旗枪上高挑着的‘万人敌’的人头;虎贲营将士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着自豪,这是艰苦卓绝的一战,是两位李将爷带着他们以命博命换来的胜利,也只有李将爷能够在逆境中,带领着他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如此漂亮完美的胜仗使他们有理由自豪和骄傲。
不过战争永远不是一加一,正是战争中的不确定性,才会演绎出无数凄美的战例,才会人战争比股市更加迷人。
此刻,贺国英守备的大帐中已经换成了新的主人。李赤心、李双喜兄弟,此时刚刚得知了李自成的中军老营被官军突袭的消息。
心急如焚的李双喜立即想飞马去救援被偷袭的老营中军;不过他还没有爬上马,就被大哥一把扯了下来,强拖他回到了大帐之中;守备大帐外,喜悦的喧闹声,不时传到两个人的耳朵里,将士们打扫战场的喜庆,此刻在兄弟二人听来是那么的怪异。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每个人都懂,无论自己打了多么大的胜仗,没有了老营、没有了李自成一手创建的‘老八队’,他们兄弟就没有了靠山,没有了李自成作背景,他‘一只虎’在江湖上就是无根的飘萍,江湖上随便一阵风、寸半的浪就会将他的虎贲营吞噬掉。
李双喜瞪圆了眼,紧盯着在帐中不停踱步的大哥,俗语说救兵如救火,他想当然的认为大哥李过和自己一样是心急如焚,他这时焦躁的踱步,正是在想一个好办法去救援老营。
少年的心中大哥,永远就是自己柔软处的高山仰止,是他需要终生仰望的高度。
李双喜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大哥需要尽快成熟的自己,自己也需要不停地追赶大哥的脚步,即使是去做一个逐日的夸父,又有何妨?
当大哥得知老营被围的消息后,没有和自己一样急于毛毛躁躁的带人救援老营,他先是拦住了心急如焚的自己,同时还派出了几批探马,前往老营驻扎的山寨附近去打探军情,这边则是一刻不停地收集军械马匹,整训收降的俘虏,让轻伤号看护着重伤的将士,并打造了简易的营寨,准备在此据险而守。
他也知道,凭自己兄弟二人这点可怜的人马,如果直接回援,不过是蚍蜉撼大树,说是杯水车薪都是好听的;有极大的可能,就是他义父李闯王救不出来,还要把自己弟兄全搭进去。
可是义父李自成被围,自己理所当然的要去救。忘恩负义、见死不救的事情,他李双喜做不出,他想大哥更是个义薄云天的好汉,不知道大哥的心中会是何种的煎熬?
他不敢再去扰乱大哥的思路,不过他无法平息自己的焦虑;据前来自己兄弟营寨求救的人讲,他们拼死闯出来的时候,老营那里已经是岌岌可危了,这里离老营不过就是十里的山道,马快的话两炷香的时间就可以赶到。但是,赶到却不等于能够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