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那状元公本想是认罗老爷为父的,谁知罗老爷竟动了别的念头,要将当时还未满十四周岁的女儿罗敷许配给他。状元公不好推辞,便应下了这门亲事,相约三年之后,也就是等罗敷年满十六周岁之后才来迎娶。
其间,因为公务耽搁了一年,所以直到罗敷年满十七,当年的状元公,如今朝中的四品大院,才给罗府送来了聘礼。
对于罗敷的这番好运气,不光丫鬟瑞儿有些妒忌,就是云家集上那些年龄相当的闺阁小姐也都妒忌的不行。毕竟,不是谁的老爹随随便便的就能捡个状元郎回家,也不是谁家姑娘稀里糊涂的一嫁,就能嫁个朝廷的四品大员,且这位四品大院,还是个年轻有为的俊俏儿郎。
罗敷知道自己很幸运,也很感激上苍为她择了这么一位好夫婿,所以方才她对瑞儿说的那些话都是由衷的,也都只是字面上的那些意思,并未深想。听进瑞儿耳朵里,却是多了一重含义。瑞儿暗中恨恨的咬了咬牙,心说:“若非你出生在罗家,又岂能在这里说这些风凉话。”
瑞儿,也是有自己心思的。
她出生贫家,这是真的,但却并非无父无母,而是爹娘自幼就偏爱她的那位弟弟,将她这个亲生女儿当做粗使丫鬟,动辄不是打就是骂。为了给弟弟凑钱,上最好的学堂,爹娘竟不惜将她许给村中的一个老光棍汉,只因那老光棍汉家中长了一棵奇木,若是变卖,便可以得到数百两的银子。老光棍汉向她的爹娘承诺,只要她肯嫁,那卖树所得的银子,便分给她家一半。
她自知并非什么大家闺秀,也非小家碧玉,只是寻常百姓家中的一个粗丫头,且相貌平常,此生也很难寻到一个合乎自己心意的少年郎君。可命薄,不代表着她就会认命。她瑞儿,就算不能嫁给那些俊俏的少年郎,至少也不能嫁给这样一个一条腿都伸进棺材里的乡下老光棍儿。所以,她逃了。
逃亡路上,她遇见了罗敷的哥哥,也就是罗家的大少爷罗平。瑞儿从未见过这般干净好看的男子,也从未听过那般动听的声音,她瞧着罗平那好看的眉眼,听着他关切的言语,一颗心就那么不能自持的沦陷了下去。
于是,当罗平问她,家中可还有亲人时。她想都没有想的就说没有。一方面是因为她怕,她怕自己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家里逃出来,又被眼前这个干净儒雅的男人给送回去,另外一方面,她也有所希翼,希望可以借此留在这个男人身边,哪怕只是做一个粗使的丫鬟。
对于她的话,罗平并没有质疑。见她受了伤,走不了路,便将她抱上马背,一路将她带回了罗府,还叮嘱管家为她找来了大夫,安排了丫鬟细心照顾。等她的伤好了,得知她没有地方可去,罗平竟又为她去求夫人,希望罗家可以将她留下来。
那个时候,她竟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来历,堂而皇之的做起了美梦。她竟误以为,罗平是喜欢她的,所以才会为她做那么多的事情。她知道,罗平是罗家的大少爷,也知道他早已经娶亲,但妻子入门多年,却一直未有生养,于是她寻了机会,去跟罗平表明,说自己与罗家没有半点干系,又这么无名无分的,纵然夫人愿意收留,她也不愿意这么待在府中。她请管家帮自己写了卖身契,自愿卖给罗平,做他的贴身婢女。
瑞儿以为,罗平会拒绝,就像当初她执意不肯让罗平帮她找大夫,找丫鬟伺候时一样,温和的拒绝,然后对她说:“瑞儿,我带你回来,不是让你做丫鬟的,而是让你做我的妾。瑞儿,我喜欢你,你可愿意为我生孩子吗?”
她愿意,她当然愿意。她不是大夫人,不是娇滴滴的闺阁千金,她身子粗壮,好生养。莫说是一个两个,就是三个四个的胖小子,她瑞儿也生得出来。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大少爷竟接下了她的卖身契,竟真的将她当做了丫鬟。
可即便是那样,她仍有所希翼,以为那不过是大少爷为了掩他人的口舌,她满怀希望的等着,盼着,然而等来的却是大少爷与大夫人越加恩爱的消息,盼来的却是大少爷为了不让大夫人生气,将她转赠给罗敷的指令。
转赠!
瑞儿到了那个时候才明白,她不仅仅是罗家的丫鬟,还是罗平眼中一个可以随意赠送的物品。但她不恨罗平,她只恨罗平身旁的那些人,例如不会生养却非要霸着罗平,让罗家绝后的大夫人,例如看似纯真无邪,却总是话中有话的二小姐罗敷,例如那对看似善良则是颇有算计的老爷夫人。
瑞儿一直在等机会,等着一个可以让罗家人伤心,让自己开心的机会。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机会,终于让她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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