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姓李,名叫李四,与你不同,没有什么丰功伟绩,一辈子只是在洛河上泛舟渡人,在阳世被人称作船夫,或者船家。他没有别的身家,全部家当也只是那一条破船,每日所挣,也不过让家人勉强度日。可他一生,却救了72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失足落水的,也有自个儿轻生的。这人生最后一件事,也是为了救人,只是那人虽获救了,他却因为体力不支,加之陈年旧疾,来到了阴司。”孟婆说着,长袖又是一挥,在李泰的眼前又显出一副画面来:“李泰,你可知道,他救下的这个年轻人是谁吗?”
李泰看着画面中央,是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年轻男子,看相貌,只是平凡如斯,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是下一任的兵部侍郎,与你不同,他是一位好官!”孟婆说完,手一挥,那画面便消失不见了。李泰站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着实有些不是滋味。
此时,又来了一家大小四五个哭哭啼啼的枉死鬼,一边哭,一边骂“都是丧尽天良的贪官,把修葺河道的银两给贪污了,害得洛河发水,生生的将我们给淹死”
他们一边喝孟婆汤,一边不停的咒骂。
李泰实在听不下去,就插嘴说:“洛河发水,也不是我朝我代的事情,为何别人能逃,你们却不能逃,说白了,还是你们自己的逃生本领不够,关当官的什么事?再说,你们看见当官的贪污银两了?”
“十年县官,九年贪官,剩下为官头一年想贪不敢贪。嘴里念着清廉,上下口袋却全部塞满,这就是你们当官的众生相!”说话间,那些人也喝完了孟婆汤,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泰的服饰装扮,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也是个贪官,别问我们怎么知道,隔着十里远,就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满满的贪欲和铜臭,你敢说你没贪吗?”
李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辩驳什么。是的,他也是贪官,而且他认识的官员中,没有不贪的,只是贪多和贪少的区别。他也知道,其实老百姓,是不在乎他们是否贪钱,只在乎他们贪了钱之后,是不是给老百姓办了事儿,哪怕只是那么一丁点儿的好事。
那些人走远了,可嘴里仍旧骂着什么“断子绝孙、五马分尸、天打雷劈”这样的字眼,听得李泰心惊肉跳,越发的无地自容。他思索了好半天,才将手伸到孟婆跟前,想重新要一碗孟婆汤,可孟婆却摇了摇头。
“李泰,人活一世不像是在阳世下棋,败了还可以重来,甚至可以无赖的悔棋退一步。我这孟婆汤,虽不珍贵,可每人只能得一碗。你的已经被你泼掉,剩下的只能看你的造化了。这奈何桥,你可以径直走过去,中途若是不掉,那证明在你前世的修行中,还有一丝造化,若是掉下去,落在忘川之中,就会立刻变成一条见食而不见钩的饿鱼,被阳世的人钓去宰割烹食。当然,就算你变成了鱼,再回阴司,还是要受十八层地狱之苦,因为这都是你今生所欠下的债,该还,也是必须要还的。”
孟婆说着,让开了身子。李泰看见了孟婆身后的桥,那是一座用白玉铸造的,看起来十分平整的,没有什么机关和障碍的桥。依稀的,他似乎听见了阳世的打更声,马上就要到五更天了,于是只好抱着侥幸心理急忙忙又忐忑不安的踏上了奈何桥。那知,走到桥中间时,那桥忽然晃动起来,白玉石头滑溜溜的,一个站不稳,竟滑落进了河水里
李家卧房中,刑如意蹑手蹑脚的进来,狐狸紧随其后。
刑如意先是走到床前,试了一下李泰的鼻息,然后回头冲着狐狸说了句:“死了!”然后又轻手轻脚,走到梳妆台前,将那盒名为“魄”的胭脂收到袖口中,对着狐狸眨巴眨巴眼睛:“好悬!之前我还怕这李夫人不会用这胭脂,怕这李泰不会跟夫人亲近,怕他在梦中一直跟孟婆僵持,死活不上奈何桥,怕他听见打更声,就转回阳世来。谁知,他僵持半天,还是心虚的踏上了那桥。”
“为何不直接勾他的魂魄?就算阳寿未尽,也能叫他做孤魂野鬼!”
“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了他。这幽冥地府,寻常恶人,去一次就行了,像他这样的,得去两次!”刑如意伸出两根指头来,在狐狸眼前晃了晃:“我呢,也总算是帮胭脂和左天佑讨回来一个公道。”
话音刚落,房中竟虚虚的显出两道人影来,正是胭脂和左天佑,他们互携双手,微微笑着,冲刑如意道谢。刑如意点点头,那两道影子也随即散了。
“他们会去哪里?”刑如意问着狐狸。
“天大地大,四海为家,总之不问生死轮回,他们总归是在一处了。”狐狸答着,点了点刑如意的鼻尖。“李泰呢,他会如何?”
刑如意歪着头想了一下:“这会儿,估摸着该到了奈何桥边了!”
“你说,他会不会还将孟婆汤打翻?”狐狸轻挑眼尾。
刑如意与他对视一眼,捂着嘴笑了。“要不,咱们去围观看看?”
“算了,幽冥地府,你还是少去的好!”狐狸摇摇头:“你还没有告诉我,这胭脂,你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