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狼狗从陈家庄大街上奔过。
“快看啊,一个练杂技的,骑着狗跑过去了。”有人喊起来。
“那哪是骑呀,是躺吧?”
“那得有多强的平衡能力啊!”
“那是陈四驴吗,他追那狗做啥?”
“好奇呗,你没看见他拿着个手机边追边拍照吗?”
大家都惊奇得不得了。
这时李乖乖收到陈四驴发的视频,她不看就知道狗背上的那一定是陈田鼠,因为陈四驴现在就知道兢兢业业地拍陈田鼠。
狼狗这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呢?原来,狼狗来回家看看,发现陈田鼠已奄奄一息,身上奇烫。它知道他是病了,必须送医院,就先跳上床去,把他拉到床沿,然后跳下床,把他往下叼,半背半拉着,把陈田鼠往附近的陈二狗家送去。
陈二狗不在家,狼狗就急得团团转,像用搅拌器搅涂料一般。
陈四驴只知道拿着个手机拍照,那狗突然蹿起,把手机给叼落地下。
过了一会儿,陈二狗回家来,看到陈元庆躺在院子里,好像是死了。她胆子大,过去一摸,好烫。这时陈田鼠呻吟了一声。
原来没死,是发高烧呢。
陈二狗推出电三轮,铺上一床被子,把陈田鼠抱上去,然后紧急送往大刘庄卫生院。
改医院里医术最高的院长正在上着班呢,亲自给陈田鼠试表,采血样尿样让去化验,然后输上了液。
陈二狗又让举着个手机气喘吁吁赶到的陈四驴去买一屉小包子,给飞天硕鼠送晚饭去。
陈四驴买了后,边走边吃,到了飞天硕鼠家时,只剩下两个了。
飞天硕鼠已凭借瞎摸,用电饭锅做好了面条荷包蛋,喊陈田鼠吃饭没人答应。就顾不上摸手机了,改成到处摸陈田鼠,边摸边唤:“元霸,元庆。元庆,元霸!”
生活如此艰难,多么需要个老伴。但那些情妇们,自他眼睛瞎了,谁又来看望过他一次呢。
年轻时羡慕古人的多房制,只认为家花没有野花的奇香,更不懂无花果的价值。妻子那么贤惠和善,勤劳持家,他却出去寻花问柳,走到哪儿乱到哪儿。妻子出车祸而死,惨景他也刻骨铭心,他心里也产生过愧疚,但随着时间的冲刷,刻在心脏和骨头上的字全消失了,一个疤痕都没留。他逐渐变成纯粹的畜牲,而畜牲哪里有妻子呢。
现在他被孤寂淹没,被凄冷围困,他过电影一样回忆一生相好过的每一个女人,才想起他自己的妻子,那个和他有法定婚姻的淳朴女人。她把她自己比做树冠,说他是她的树身。岂料树身背叛了她,她感觉没有活下去的心情了。她遭遇的车祸,他知道,其实是正常行驶的大货车遭遇了她。她朝它扑过去,像知了扑向篝火,像孩子扑向妈妈。人们只看见她飞速地奔扑,没看见他无形的推挤蹬踹。
她死后,也没把她往家里运,甚至没仔细看她一眼,只关心那辆肇事汽车赔多少钱了,通过软硬兼施,得到一笔大收入。那笔收入就像焦渴土地上来了洪水,不仅喝饱了,还撑得不轻。撑得受不了,他到处地去寻呀找呀野生爱情乐园。
她的尸体,外人都听说是远葬几千里外的峨眉山了。因为听他当时说——她早就想让我带她出去旅游一趟,而且点名要去峨眉山,我在她活着的时候没有满足她的愿望,在她死了后不能再亏欠她了,所以我要雇车走长途把她拉到峨眉山去,安葬在四季如春的最高大青山上去,决不能把她的魂灵埋在平地里,年年遭受牲口蹄子践踏或拖拉机轮子的轰隆隆碾压。
而真实情况是,她被他假称是未婚少女,卖给了要配**的某个倒霉家庭。
他那时候是一个民间配**的经纪人,掌握的那方面的信息颇多,别人隔行如隔山,哪里知道他背地里干的啥勾当。
现在体格一天明显不如一天,他在思考最后的归宿。百年后和谁葬在一起呢?难道要孤守空房——坟坑子,做个孤独的魂,可怜的鬼?
也不知当年她被哪个县哪个村哪个户买走,如果当时问清了,现在起码可以去送张烧纸,恢复恢复感情,如果坟地偏僻,还可以买通盗墓贼把她的骨头悄悄偷回来。当初连问都没问,现在想找也找不到啊。一辈子唯一值得思念的女人,当初就那样子地被他作践了。甚至现在连思念她的资格都没有了。把她的爱情欺骗玩弄了,把她的尸体都卖了钱,把她根本没当妻子看待,把她根本没当人看待,现在怎么有脸想她,找她,取回她。
不想了吧,睡觉。
可是最近怎么觉这么少呢?还老想死后的事。
等我死后,她会不会请律师——阴间应该也有律师吧,写状子告我?据说阎王爷最厉害,那他会不会对我动酷刑?
不对,我当过村干部,现在也是有几百块退休金的人啊,我不应该死后下地狱,应该升天堂的。我虽然会是神仙里职位最低的,但毕竟是神仙啊,工资越低工作越清闲,坐着混天才好呢,不累脑子不累身,装笨扮憨坐着玩,从门缝里闻闻啼鸟,打窗户里望望仙女,从一个耳朵眼儿听听上流社会里弼马温大闹天宫之类的故事,从另一个耳朵眼儿听听基层单位天仙配天河配之类的奇葩故事,每天也怪有滋有味的啊,哈哈!
晕晕乎乎他就睡着了。。
梦乡还真是在天堂,五光十色七彩斑斓的仙境里,还真有他的一个座位。办公桌那么明丽,脑袋旁边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