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来,高绍全眉头总是紧蹙,时不时就要来到阵前远眺对岸,李权已经北上四天了,因为契丹阻扰于北岸,根本没有消息传来,更甚至,就连他寄予厚望的夏州援军,也是一个影子都没有,现在每拖一天,前套战事将来就会更不利,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安枕了。
“哎!”高绍全看着对岸的契丹军大营根本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这些天来,营盘还在不断的扩大,契丹人很明显是在召集本来三心二意的草原部落,这些本为大周臣子的草原汉子,见得王师甚至都不敢渡河,也难怪他们会倒向契丹人了,长孙云相立在高绍全的身边,轻轻一叹:“使君,契丹兵马如今恐怕已不下一万五千人了。”他熟知军事,只是微微一扫,就分辨出哪些是契丹人故布疑阵,哪些是实打实的兵马,这些天来,长孙云相每日都会三次巡视,观察北岸动静,沙陀人、党项人,就连一些散居的吐蕃、回纥也不断的向北岸汇集,一万五千人是他得出的一个比较保守的数字了,很可能对岸契丹军马已经超过两万人了,只是这些话长孙云相不会说,也不敢说,太子左右卫尚属新建,虽然也经过了前几日与契丹人的血战,只是成色到底如何,他也同样没有底。
高绍全脸色很是难看,他也看出了相对于他刚至南岸之时,对岸的契丹人军营扩大了一倍有余,紧紧的咬着牙关,他的手捏成了拳头,许久才放松眉头,压着嗓子怒声道:“程济时在做什么?我要的援军在哪里?”长孙云相也是长叹一声,对于人心的把握,向来不是他所擅长的,程济时当日被困大悲苦盐池,几欲覆灭,耐高绍全一力相救,才能逃出生天,换作他这个直心肠的汉子,当日甚至都不会接夏州刺史这个官职,也要舍命相陪自己的救命恩人,而程济时呢?当面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实则…实则都没有怎么推辞,当时长孙云相就有些犯嘀咕,现而今,他们一万五千大军孤悬黄河边上,而夏州却不见一兵一卒…
对岸又来一艘小舟,上立几个战战兢兢的汉子,脸色微微有些泛青,为首的比常人高出一头的汉子,倒是有些镇定,他颤颤巍巍的走到小舟前,搭箭一射,把一封信射在了岸边,那汉子还颤着嗓子说道:“南朝勇士们…你们皇帝抛弃你们了,不如早日归顺我大燕,我王有旨…”
这已是这几日的常态,每当高绍全与长孙云相这些高级将官来到河岸边时,耶律明总会派出使者劝降,也不知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每次都会白白送上几条性命,高绍全皱了皱眉,下令道:“射杀,把那信给我拿来。”左右亲兵闻言躬身应诺,随后就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床弩上弦之声,那舟上的汉子们见状,脸色立刻大变,调转船头,就想逃回对岸,只是…床弩射程可以覆盖大半个黄河,他们如何来得及逃?儿臂粗的床弩带着风声射向舟上的几人,每一箭都带出一大串血肉,瞬间就连小舟都被击成了碎片。
高绍全取过耶律明亲笔所书的劝降信,展开看了看,耶律明虽是一代猛将,却也是饱读诗书,一行行楷颇有书圣王羲之的几分神采,高绍全粗粗一览,笑了笑道:“又是老生常谈。”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晃了晃亮出火头,就把那封信烧了个干净。
“报,大帅,将军!”军营中急急走出一个传令兵,他半蹲身子行了个军礼道:“南方有消息了!”“哦?”高绍全怔了怔,这些日子来,他其实已经对夏州的援军有些绝望了,虽然他并不知道夏州有了什么变故,只是这么多天来一点消息都没有,他自己也对程济时心存芥蒂了,此时突然传来南方夏州的消息,他明显是一阵怔忪,许久才回过神来,大喜过望,牵过马来,翻身上马道:“速速回营,看夏州有什么好消息!”
这些时日来,看着对岸的契丹军不断壮大,很是有些压抑,直到这一刻,一众将领才恢复了神采,有说有笑的拍着马返回大营。
只是…当他们回到大营的时候,军营中并没有任何兴高采烈,也不见什么所谓的援军,整个军营都是死一般的沉寂与肃穆,将官们登时心中一咯噔,这明显不是有什么好消息的样子啊?
高绍全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又微不可查的渐渐皱起来,这种气氛他并不陌生,甚至很是熟悉,通常只有大败或者发生重大变故之时,才会有这种氛围,只是,高绍全并没有当场发作,他下了马,急急走回自己的军营。
军营中,几个前去调援军的斥候神色很是萎靡,很是疲惫,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羊肉汤,见得高绍全进来,斥候们放下手中的汤碗就要站起来,高绍全摆了摆手道:“别急,别急,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先吃饱了再回话。”几个斥候听得这一句,立刻眼圈就红了,咕噜咕噜把肉汤一饮而尽,站起身子,跺跺脚,恢复了几分神采。
高绍全端坐帅案,他只带着长孙云相与拓跋燕、朱邪高川几个最为亲信的将军入帐,端坐在帅案前,高绍全低声道:“程刺史可有什么回音?”几个斥候中为首的唤作穆任非的斥候校尉,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二话不说轰的一声双膝跪倒在地,整个身子都止不住的颤抖,颤着嗓子哀泣道:“大帅,京师危矣!”
在座的几个将领皆是一怔,他们想到程济时可能推三阻四,夏州可能有了些什么变故,只是…只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料到,传回来的消息竟然是京师危矣!高绍全如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