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丝毫未察觉落葵的异样,他闭目良久,方才缓缓道:这丫头还是太小,我只能察觉出她是逃出来的,旁的便一无所获的。
眼见空青未能建功,京墨喜色盈眉,他可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自然更不会放过现世报,连连撇嘴,将方才的讥讽原样扔了回去:自己不学无术,还有脸赖人家年幼,真不知是谁给你的勇气呢。
空青对京墨的讥讽充耳不闻,只转头对落葵道:这丫头伤的不轻,好在没有性命之忧,我再多施几次法,最多半年也就醒过来了。言罢,他暗暗握住一把虚汗,其实这话说的着实心虚,原本只是一两个月便能料理的病症,却硬生生被自己拖成了大半年,只是为了造一个接近落葵的借口,令她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原来事到临头,谁也做不成圣人口中的那个君子。
昏黄的烛光在无名姑娘的脸庞摇曳,将那稚嫩的脸庞映照的莹白无血,落葵的手在她脸上摩挲,疼惜道:虽无性命之忧,可这孩子也遭了大罪,须得好好调理。
晚风掠过半开的窗,送来一缕缕秋菊苦香,帐幔低垂摇曳,小姑娘瘦伶伶的身子如同一页薄纸,在秋香色帐幔深处若隐若现。
瞧着这样小的姑娘,苏子怜惜的心肝肺都疼了,他斟酌道:这孩子的身子虚透了,我看得每日二两参养着,才能好的更快些。
我每月份例里原就有八两参,三年前我病了那一场,太后明里暗里又着意赏了不少,一直没怎么动,这些年攒下了不少,丁香,就照苏子所说,先如此养着这姑娘罢。落葵对这些身外之物素来并不看重,能用得上的才是宝贝,用不上的摆着也是占地方,说着,她示意杜衡回房取参。每日二两参,天爷呐,那得是多少银子啊,京墨瞟了那姑娘一眼,暗自翻了个白眼儿,这么一大笔银子花给不相干的人,这不是缺心眼儿么。京墨想起落葵曾为了几两银子的饭钱,与自己斤斤计较,如今却对这么个不相干的人如此大方,他心间微酸,有些嫉妒,又有些愤恨,酸溜溜道:这么些参,若是不吃,拿去卖了也不少银子呢。
落葵扬眸,瞟了他一眼:卖掉换了银子,让你拿出去肆意挥霍么,那我还不如拿来救人,也算是功德一件。
京墨一时语噎,愤愤不平的垂首不语。
就在此时,杜衡抱着个挂了琵琶锁的楠木箱子摆在地上。
打开箱子,里头整整齐齐的码着一只只狭长锦盒,锦盒里药香浓郁,靛蓝色的绒布上放着上了年头的老参。落葵将钥匙塞到丁香手中,凝神吩咐道:这箱子参就交给你了,每日取二两炖了,给这姑娘补身子,今日起,你便挪到北屋住下,若这姑娘有个风吹草动,即刻来回我。
丁香将钥匙小心的挂在腰间的豆绿如意绦上,应声称是:主子,先用饭罢,天气冷,饭菜凉的快,吃了冷菜冷饭是要伤身的。
落葵颔首,招呼了空青一句:走,青公子,用晚饭罢。
听到用晚饭三个字,又想到落葵特意吩咐丁香捞出来的泥鳅,空青身躯一震,笑容僵硬无比:甚好,甚好。
刚走到院落中,杜衡便急匆匆的过来,低声附耳道:主子,晋和公主来了。
谁,晋和,她怎么来了。落葵脸色微变,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看来是不能利利索索的吃口饭了,遂疾步回房宽了外裳,卸了钗环,长发登时如瀑垂在身后,她以迅雷之势钻进姜黄色团花锦被中,做出一脸愁苦病容之色,心中犹自庆幸,幸而自己素来不爱涂脂抹粉,否则这会子卸妆净面也来不及了。趁着众人尚未回过神来,她故作虚弱的声音透窗而出:苏子,我风寒未愈,不好过了病气给公主殿下。
苏子扑哧一下笑的直不起腰来:臭丫头,你若去了云韶府,定能成个角儿。
话音未落,晋和公主的车驾便停在了院门口,有侍女扶着她下了车,她扫了眼黑压压跪了满院子的人,唯独没有落葵的身影,不禁寒了脸色,冷笑道:卫国姐姐好大的架子,本宫来了,都不出门迎一下的么。
落葵窝在床上,隔了微白的窗纸,瞧着窗外婷婷袅袅的朦胧少女,心下喟叹,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自己帮了云良姜,自然是得罪了晋和公主,但她并未出声,既是装病,那便要装的彻底,做足全套。
苏子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叩了个头:回公主殿下的话,我家主子风寒未愈,已卧床三日了。
晋和公主轻咦了一声,眉眼冷然,唇边的笑意却十分甜美娇俏:那么本宫来的还真是时候了,苏总管,引本宫去看一看卫国姐姐罢。
苏子愣了一愣,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晋和公主踏足水家令人费解,而突如其来的探病示好更是令人生疑,但,公主亲来探病是无上尊荣,他似乎没有足够的理由拒绝,只好一个咕噜爬起身,硬着头皮在前头引路。
刚刚进的屋内,炭火的温暖扑面而至,隐带兰花幽香,晋和公主顿了一顿,果然是太后的嫡亲外孙女,平日里的情谊看起来不过尔尔,但这赏赐全在刀刃上,丝毫不见浪费,她踱着步环顾,解下桃红色撒花披风,扔到侍女手上。
这屋内常年燃着沉水香,沉郁的香味掩盖之下,尤有清苦的药味儿氤氲开来,紫檀方桌上搁着白瓷莲瓣阔口碗,碗里还剩了小半碗深褐色的药汁,晋和公主端起来闻了闻,果然是药,且味道极苦,她不禁蹙了蹙鼻尖儿,暗叹,看来还真是病的不轻。
苏子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