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落头了。”白薇望着窗外的天。她越发紧张起来,期待、紧张。
莫芊芊说:“好了吗?好了的话,就下楼吧,船家候着许久了。”
“真的没问题吗?”白薇蹙眉问。
“能有什么问题啊。”
白薇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万一……万一他不来呢,或者是瞧见我觉得失望,又走了呢?”
莫芊芊无奈。她就是这般瞧着白薇紧张了大半天,从上午到这傍晚时不时就守在窗前,望着外面,坐立不安,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想提笔写字缓缓心情,却又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来。对她说一声干脆算了,她又连忙拒绝,一副生怕错过了的样子。莫芊芊想着,自己以后要是也有这样的情况,断然不会是薇姐姐这般样子。在她眼里,一直以来淡薄大方的薇姐姐,如今临着要去与人相会,简直像是个小女人,这般放不开,那般放不下。
“不会的,叶公子应当不会是那般说话不算话的,再说了,要是他真的爽约了,我就亲自去拜访他好吧。”莫芊芊好生安慰。她虽然性子急,但是在面对着白薇,还是能极大程度地包容的,若是换成其他人,她早瞪眼吼了。
如果说白薇只是紧张焦虑的话,那么此刻缩在猫窝里的又娘则是在瑟瑟发抖。莫芊芊每提一句“叶公子”,它便惶恐几分。
白薇沉气好一会儿,打定了心说:“走吧。”
好了,这下子猫窝里的又娘也不抖了,彻底死心了。
在铜镜前看一遍,一切都好后,白薇抱起又娘便向楼下走去。莫芊芊跟在后面。
下楼走的是枳香楼内部专用的楼梯,不用被太多人瞧见,免得又闹腾得走不开。即便如此,一路过去也还是有不少楼里本家的人看见,好些个问“白薇姑娘难得下楼去啊,去做什么”,白薇和莫芊芊可不敢说是去看灯会的,不然这一两言语传出去,不须多久便大多知道白薇去了灯会,到时候打扰了可就不好了。便答一句“去湖上吹吹风”。
守在楼下的船家是白薇的私人船家,所以不用担心她出门被说了出去。
上船前,莫芊芊从手腕上白玉镯子里取出一张巴掌大的符篆来,“姐姐还记得叶公子的样子吧?”
“记下了,便是不会忘的。”白薇下意识说来,便是一阵子害臊。
“这张符你捏在手里,没我厉害的人瞧你都是普通路人的模样,你捏着副,在进北街的月台上等着便是。叶公子的打扮还是很特别的,我同他说了你会在月台等他,到时候你瞧见了便把这符翻个面,然后他看你就是本来模样了。”莫芊芊认真地吩咐,“记得了吗?”
白薇点头,“芊芊,你有心了。”
“为了姐姐,在所不辞。”莫芊芊拱了拱喉咙,以一种偏重地语调说。
“噗嗤。”这逗笑了白薇,紧张感也少了不少。
莫芊芊叹了口气,“我得守在这枳香楼为姐姐多争取一些时间,没法陪同在姐姐身边。想来还是有些担心,生怕走丢了。”
白薇嗔怪,“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能丢了。”
莫芊芊摇摇头,“不说了,快些上船吧。”
白薇点点头,在莫芊芊的搀扶下上了船,坐进船舱。
莫芊芊目光转向外面的撑船人,神情严肃,“你在远处护好薇姐姐,若是她有半点闪失,定让你进那天书牢。”
撑船人声音沙哑,“小主放心。”
说罢,撑船人拉竿撑船。船身晃动,从枳香楼远去。
莫芊芊望着越来越远的船只许久,直到其变成了一个小点才转身进了楼。片刻之后,她便站在了枳香楼楼顶,再次从白玉镯子里取出一张符篆来,双手掐诀打出层层法诀。那符篆被点亮,浮动起来,如同蒸腾在热浪之中。符篆悬立在莫芊芊头顶,自她眉心命台涌出一道明黄色的气息,远符篆勾连在一起。
顿时,大安湖上十三座楼每一座楼都激起一道无形的气息,刹那之间涌入莫芊芊头顶符篆,然后经由符篆散落在莫芊芊身上。
只是片刻,莫芊芊气血返逆,面色潮红,自眉心滴落一滴泛动明黄光泽的血出来,一头长发散落,如同疯魔。符篆一角出现一道裂痕。莫芊芊知道符篆开裂到彻底碎掉的时间,便是能够为薇姐姐所争取到的最长时间。她希望自己能撑得久一些,起码要到灯会结束。
之后,她便如同沉睡一般,枯坐在楼顶。
……
白薇紧紧捏着莫芊芊交于她的那张符篆,怀里捧着又娘。
刚上岸,还很是紧张,低头避着人走,生怕被人瞧了去。渐渐地,她发现的确如芊芊说的那般,无人识她。她才宽了心,放了眼贪婪地去将这街上的每一处风景瞧在眼里。
平生一年里,大多数时间都只能守在枳香,清净倒是清净,但就是没一点人气儿,难得到这城里来了,虽说是喧嚣拥挤,是闹腾腾一片,但确确实实地是充满了生机与人气。如此这般,便是窃窃私语、叫卖声、高歌颂词声、争闹声、欢声笑语……这些听来都是美好的曲子,便是浮生里,最惹人喜爱,最触动人心,最让人不愿脚步匆匆,最让人不想遗漏的人世大乐。便是现在同人一起拥挤,也是一种不再“高挂楼阁”,真真实实的享受。
这在平常人眼里正常不过的场景,于白薇而言,真的便是难得一见的人世大乐了。
就忘却掉即将到来的烦恼,忘却到那成神后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