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清垂眸,他并非害怕被旁人怪罪。
沈君琰对他的心绪浑然不觉,又道:“对了,有件事情还需得你相助。”
朗清淡淡一笑,应道:“何事?你且说来。”
沈君琰便将今日宫中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对他讲了,而后又将杜若与沈君宜的身份和盘托出,最末方道:“如今我已将姨娘与二弟带来万佛寺,正在大雄宝殿候着,还请你快些让小师父们安置了他们罢。”
朗清睨了他一眼,无奈道:“你既已将人带了来,还说甚么有事相求,明明是将军府的大公子来下命令了罢。”
沈君琰素来与他相熟,晓得他并未恼怒,又笑道:“这我哪儿敢?只不过事发突然,除了你这里,我实在想不出有甚么地方能让他们暂且避上一避了。”
朗清轻轻点了点头,道:“既如此,让他们暂时住在上次你与夫人来寺调养时住的院子里罢。”
沈君琰笑道:“如此甚好。”
虽有些不情愿,朗清还是同沈君琰一起去大雄宝殿见了杜若与沈君宜,见到他们母子碧蓝的眸子,倒也明白了沈君琰为何定要他们出府避祸,只是佛门之人四大皆空,对这些传言并不在意,因而他也并未多问,只让小沙弥好生招待着便是了。
宫里传召的紧,且宛佳宁的病情也不好再拖,安顿好杜若与沈君宜之后,朗清便与沈君琰一同离寺下山,往京城里去了。
在入宫的马车里,沈君琰依旧抱着他那把桐木琴,不理会独自在一旁打坐的朗清,自顾自地弹起了那支旧曲。
“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辛夷楣兮药房;罔薜荔兮为帷,擗蕙兮既张;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
朗清微微蹙眉,并未睁眼,却在暗自听着。
“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捐余袂兮江中,遗余兮澧浦。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沈君琰看着他,浅浅而笑。
他一向极为聪慧,在寺中亦住了好些日子,对于宛瑶宁对朗清的情意,看得自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无奈此事并非让人皆大欢喜之事,未免宛湘宁忧心,他并未对妻子提过半句。但是,今日在宫中,当宛瑶宁提出让朗清入宫诊病时,宛湘宁看向她的眼神中,慢慢的皆是担忧与无奈,那时他便知晓,对于宛瑶宁的心事,宛湘宁定是心知肚明的。
本以为朗清一心向佛,不会对宛瑶宁的情意有任何反应,但如今见他听见琴曲时蹙起的双眉,沈君琰不禁有些诧异,看来事情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简单。
待沈君琰带着朗清来到畅安宫时,宛湘宁已在宫门外等着了,见他们到了,便上前几步迎道:“你们来的倒是很快,事情都安顿好了吗?”
沈君琰知她问的是杜若母子,点头应道:“都安顿好了,”说罢,又握着她的手,柔声问道:“不是让你先回府去歇息吗?怎么又入宫了?”
宛湘宁微微一笑,伸手覆上他的手,道:“我想了想,还是不安心,总想着佳儿的病。便又来瞧瞧。”说罢,又侧眸看着朗清,道:“有劳大师了。”
朗清双手合十,躬身行礼,应道:“贫僧不敢当,见过公主。”
宛湘宁忧心着宛佳宁,便也不与他多言,只带着他们进了畅安宫,步入了长宁殿。
宛佳宁依旧安静地躺在锦榻之上,苍白的毫无血色。和嫔一脸温柔地坐在榻边,时不时地轻抚她的面颊与小手,轻声对她低语几句,只是那与宛佳宁一般消瘦苍白的面颊,还有那红通通的眼眶,让人见了忍不住心生怜惜。
宛湘宁带着沈君琰与朗清走上前去,轻声道:“和嫔娘娘不要太过担心,还是先让朗清大师诊治一番罢。”
和嫔听了,缓缓起身,转身看着朗清,垂眸道:“如此,有劳大师了。”
朗清合十行礼,应道:“不敢当,贫僧定当尽力。”
方才进门时,朗清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并未见到宛瑶宁的身影,倒也轻轻舒了口气,如今见了苍白如雪的宛佳宁,自然已将全部的心思放在了她的病情上,目不转睛地为她诊起了脉。
等在一旁的宛湘宁看着和嫔问道:“父皇、母后他们都回宫了吗?”
和嫔的目光仍停留在宛佳宁身上,听见宛湘宁的问话,轻轻应道:“皇上、皇后在此陪了好一会子,后来都乏了,便回寝宫去歇息了,只说待大师诊病结束,去同他们讲一声便是。然后,沈贵妃、宁妃娘娘他们也一同走了,唯有三公主留下了,刚刚又出去了,不知在忙些甚么。”
宛湘宁听了,微微一笑,道:“是我让瑶儿去小佛堂为佳儿点一盏长明灯,再诵上几部经,不知能否感动佛祖,让佳儿转危为安。”
和嫔听了,方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感激道:“多谢大公主。”
沈君琰在一旁听着,侧眸看了看妻子,晓得她为何在此时将宛瑶宁支走,便只笑了笑,并未开言。
过了好一会子,朗清方诊好了脉,轻轻将宛佳宁的小手放回锦被之中,起身看着沈君琰,面色有些凝重。沈君琰一怔,问道:“如何?”
和嫔目不转睛地看着朗清,见他表情如此凝重,心急如焚,眸中泪光盈盈,心内既盼着他能说些甚么,又怕他真的说了甚么。
朗清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