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着之前错将他当“跟屁虫”的原因,我对他并无惧意。他神色不郁地看我,我也用力瞪回去,半响之后,还是他先收了视线,指了桌上的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东西说:“既然醒了,就自己把它喝了吧。”
我探看了一眼,碗内黑乎乎的汤水看着像药汁,轻哼了声就转过了头。
却听他又道:“不喝也罢,反正你也没什么事了。”
“胡说,我这后背被你打得巨疼无比,醒来到现在都浑身乏力使不上劲来。”气恼之极,被他伤得这么重,还好意思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他并没立即接话,视线落在那碗汤药上,过了片刻才开口:“你都已知道我那一掌凝聚了八成功力,但凡被击中,不死也半条命去。为何还那般替人来挡?那宋钰是你的谁?”
“你还敢说?放着这么多有武功的人你不偷袭,偏偏偷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者,算什么英雄好汉啊。宋钰不是我的谁,某些情谊你这种人根本体会理解不了。”我自当不能把与宋钰的债主关系吐露出来,那实在太有失颜面了。
“你懂什么?他是你们那群人的核心骨,只要他死,这盘棋就结束了。既然有着这么一招捷径在,我为何不利用之?再说如若不将之放倒,我城西柳苑的人如何能救下?”
我听到这里再忍不住喊:“等一等!先理理。城西柳苑的姑娘应该就叫柳无双吧。之前不是已经安排把人送回去了吗?怎么又说要救人?”
他冷笑:“你当宋钰当真那么简单就放人了?若非你有此一难,他绝然不可能会将真的无双还我。”我听着有些发懵,是这样吗?不想去相信他所言,可是脑中却想起当时场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唯独缺少了本不该缺席的…秦玉。
而秦玉的易容术,可是我亲眼力证过的。
突的心头闪过一念,不由问:“一共有几个叫无双的姑娘啊?”
他默然。
“不会就一个吧?”我又追问,但看他之神色答案已是显然,城西柳苑的柳无双正是这无双楼的花魁姑娘,也是秦玉之前假扮之人。然后记得当时江浔模糊提及说将无双姑娘送去了别处,好吧,原来宋钰从踏进柳州城之前,就已经把局给布下了。
就在我沉思之际,突听他问:“知道为什么当年我会离开吗?”
我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当年”是指青灵山上的那不辞而别。看他神色大有说故事之意,我那八卦之心顿时熊熊燃起,连忙问:“为什么?”
他的目光似飘远到极处,语声轻轻渺渺:“当年,我攀上青灵山拜在……金大侠门下,也尽得金大侠真传,当时他说若我可研习武艺十年,必将有所大成,只是,我等不了十年。家仇不共戴天,从未从那夜的噩梦里挣脱出来,也忘不了血淋淋的刀光剑影挥落间的一声声嘶喊,青灵山上的第五年,我独自一人偷下山了。”
见他说到此处停了下来,唏嘘而问:“你为什么不唤我爹师傅?”
清楚看到他眼中一痛,我隐约猜到什么,果然听他说:“那年他找到我,将我逐出师门了。并令我从此不得以他徒弟为称。”
“当年爹找到你时发生了什么?”直觉事情并不像表面那般简单,爹的脾气虽然有些火爆,但也不至于因为他私自下山就将之逐出师门,定然是有什么触及到了爹的底线。
柳长空垂眸,面色消沉,好一会才开口:“我并不怕死,只怕未报大仇身先死,那样即使我下了地狱黄泉也无言见他们。仅以一己之力欲报仇,在当时几乎难如上青天,我不得不对不起师母取走......”
取走什么?我削尖了耳朵想听后续,可他却又噎住了声,真是让我着急又心焦。而且他语锋一转却道:“总之都是我不忠不义,即便师傅不逐我出师门,我也无颜以对。说起来还是我对你妄称了声小师妹,我根本不配。”
大概意思我是听明白了:就是当年他不光是偷下青灵山,还顺走了娘的一件可能能够保命的东西,然后爹追下山去寻他,最终或因这物什起了纷争,然后爹一怒之下将之逐出师门。说老实话,我对这物件很好奇,印象中从未听娘提及过,只是察言观色,看柳长空这般吞吐不语估计是不愿细说缘由了,眼珠转了一圈转移话题:“那么无双呢?听你之前所言家仇不共戴天,她也是你的家人吗?是你上山之前将她安顿好了,还是你下山之后找着了她?”
我对这只闻其名未曾得见的女子,也是好生好奇。
总算见柳长空抬起了眼,只是眸色沉湛,不料他道了句我绝对意想不到的话:“她不是我家人,是仇人之女。”
“啊?”我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她本不姓柳,也不叫无双。这个名字是我赐给她的,生要她记得我是灭她全家之人,绝无有二,死也要让她不能从我手中解脱以慰我柳家十三条人命。”
这回我是真的惊住了,看他之前对那柳无双如此紧张,更为救她而欲致宋钰于死地。哪里想到她居然是他仇人,这还不止,听这口吻对其恨之入骨。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以慰你家亡灵呢?”这是我想了片刻得出的结论。
是仇人之女,又那么恨,杀了一了百了,何至于放在身边弄了一个无双楼又再弄个城西柳苑,像尊菩萨似的给供奉着?
哪知我这般好言相问,柳长空说翻脸就翻脸,蓦地起身面露怒意道:“我想怎么处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