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听耳旁传来疑问:“你笑什么?”
我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与他坐在马车上,而非天涯海角的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里在回忆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眸转向他,只见那双如夜空星子般的黑眸正灼灼凝着我,已经不知这般看了我多久。
我想对他笑一下,但发觉太难,罢了这念,然后涩然开口:“子渊,算了吧。就如小刀说得那般,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这样于你于我都好。”
“不可能。”他从齿缝中清幽而吐三字。
我说:“你找到了我又能如何?”
不想他反口耳问:“那你为何要来景城?”我哑然,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讷讷说:“就当是我不放心吧。”也确实不放心,云星恨近几年与突厥对阵无数,因而得了大将军之名,但他却是成为大司马后第一次掌兵出战。哪怕于军事战场我无计谋本领,也想到他近处看他平安无恙。不想有一天,自己漂泊在外得到一个已经晚了很久的消息,说谁谁谁战死沙场,那会让人觉得崩溃。
他突然笑了,眸光垂落,长长的眼睫毛将那幽黑的眸子遮盖,“为什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我顺口接了话。
“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你听了我与云星恨的对谈,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一阵就独自跑了。第二次你依然如此,你总是窥听着别人的交谈然后加注你自己的想法得出结论,再逃得远远的。我不知道你是否知晓自己病症的由来了,既然到了这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如实对你说了吧。”
听到这,我移转回目光看他,发觉同样一张面皮,却不是我记忆中的他了。
他并没看我,开口先给出了一个论断:“你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这件事我很早就发现了。”在我心头一跳后,他又继续:“你自己可能都没发觉,行为意识会在不经意间表达出异常讯息来。但那时不确定,只当你性格古怪。后来一次你在梦中说话,就彻底暴露了你的症状。一个乖张冷漠,一个单纯无忧,明明是南辕北辙的两种性格,居然能够共处的和睦。起初我想这样也好,并没有什么影响,可是那次你在丁家底层的状况对我如当头棒喝。原来在生死攸关时,那个乖张冷漠的你会出来,变得像一把杀人的刀,没有人的情绪。”
我默然听着不去打断,这些虽然自己也有整理过,但没有他分析得这么精炼详细。
“巫蛊邪术,当时我看到你的样子脑中只剩那四个字。蛊,是一种具有向心力的邪物,当它钻入你身体后,闻到了你骨子里的同类的气息,从而焕发了你的戾气,也将那个乖张冷漠的你给放了出来。但因长时间由单纯无忧的那个掌握主动权,即便乖张冷漠出来一次也无法占据思维,所以在事后都会退回深处继续潜藏。
治病当治根,我推断你这症状除了蛊毒在作祟外,还与青灵山有关。所以本想带你回青灵山,一次把事情都解决,可惜你逃了。之前因为时机不对,只让老修先回青灵山,并未有时间多问他详情,不管你身在何处都没扫除我上山求真相的决心。与老修深谈数日得知你的事后,我就静静等。等得没耐心了,让小刀带了柳无双去韩阳逼江浔做选择,终于你来了。那个晚上,假若时间再多一些我必然能为你把余毒驱除。让你不受那之苦,只做单纯的姑娘。”
说到这处,他终于抬起了眸,眸光虽平静如常却让我不由寒栗。之前他分析我的情况条理分明,但最后这些我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何必再多重复一遍?
只听他问:“所以,现在的你,是属于乖张冷漠的,还是单纯无忧的?”
我无语凝咽,怔愣在原处。良久才干涩地问:“有区别吗?”
他很认真的点头,答:“有。”
我又问:“你如何确定...其中一个我已经死了?”
他再答:“直觉。”
我想笑,但没笑出来。这两个字会适合任何一个人,但不适合他,他有这判断一定是有足够把握的证据。果然他见我面露怀疑后就道:“在江浔的剑刺进我后心的瞬间,我有将最后一针刺入,所以整个银针驱毒是完成的,但因你突然醒来转瞬就将所有银针都震出体外,可能会时间太短而导致一些偏差。”
我点点头,想了下,又问:“那你希望我是哪一个?”
他不说话,紧紧盯着我。而我也不避转眸光,任由视线交汇,看进彼此的眼中。
良久,我笑,“其实你早已有了判断,偏要来问我,何必呢?那个单纯无忧的我那般懦弱没用,又懒又不肯动脑,每每遇见危险都要别人救,又屡屡害得同伴受伤或死亡。早就该被另一个我替代了,更何况所有人都看到最后那个杀戮成魔的我,杀了江浔。”
最后那一点,才是至关重要的。没有人会想到我能对江浔下得了手,江浔想不到,连我自己也想不到,清醒的那一刻,只觉这个世界疯狂了,而我也疯了。
又是相互的沉默,时光像在他身上风化了般,许久许久,他开了口,语气终于,释然。
“那就这样吧。”
怎样?我挑了下眉。
他已敛了眸光起身弯腰走至马车门前,推开了帘子。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手在那一霎伸出去拽住了他的袖子,见他身形顿了回头,目光从我脸上滑落到拽着他的手指。
他微微叹气,烟波清澈,淡淡开口:“你我不是表兄妹,更不是亲兄妹,因为你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