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若恍惚忖度,叶景松已将过程述尽,转眸注视静然倾听的蒋雪珂,幸福溢于言表道:“一个月前,承蒙陛下恩典,批准休假,先皇亲自为我与雪珂主婚成亲…”
苏漓若惊愕,怔怔看着二人,一时缓不过神,半晌,才喃喃道:“我竟不知你们已成亲,也不曾听父皇提起…”
“小公主心事郁郁,我怎敢打扰。”叶景松忙道:“雪珂自是不知道小公主的身份,故而错过宴请的机会。”
“无妨,今晚既然相遇,借此祝贺你们喜结良缘,略表心意。”原来,幸福眷顾了所有的人,却将她的遗失!苏漓若心头泛着酸楚,牵强地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她此时的心情,如洪涛汹涌,击打着四肢百骸,就怕多呆一刻,她的心事无处隐藏,那么悲伤,便会淹没了她。
所以,她急促离开,只为了掩饰措不及防的锥心之痛。
极少言语的蒋雪珂脸上始终挂着温婉的笑容,这时见苏漓若要离去,竟有些不舍道:“雪珂先前不知夫人居住宫中,未曾拜访,失礼之处,还请夫人见谅。倘若夫人闲暇方便,可否允雪珂与夫人时常走动?”
苏漓若欲迈开的脚步,倏忽一滞,颤声道:“好!”转过身,脸色沉沉,拂袖一扬,跃出别院,消失夜幕之中。
蒋雪珂呆呆望着她轻盈而去的身影,须臾,轻声道:“她为何这般悲凉?”
香梅微愣,正要撇开话题,却听叶景松沉叹道:“她失去至爱,恐怕此生再也无法欢颜…”
“啊!”蒋雪珂猛地一惊,心头晃荡异样的情绪,低声道:“难道是那月邑庄主…”
“正是!”叶景松沉重地点点头,俯身扶起她,道:“回屋吧!你身子单薄,夜深凉意,不宜久处院外。”
“怎么会这样?”蒋雪珂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惋惜道:“前年辞别之时,见他们夫妇恩爱情深。不承想,竟遭此灾祸?可怜夫人,倾世容颜,年华正值,该如何熬过这漫长余生…”
蒋雪珂说着,眼里泛起湿气,摇头幽叹,心情瞬间低落。她突然想到什么,又道:“你与我说说,他们的事吧!她既是裕国小公主,如何跟那月邑庄主相识,而成就姻缘?”
“那月邑庄主名誉江湖,但身份神秘,甚少有人知之,我也不是很清楚。至于小公主…”叶景松扶着她,并肩缓步,并轻声提醒她小心脚下台阶。
香梅看着蒋雪珂步入屋里,随着房门关上,叶景松的声音逐渐消隐。她缓和了一口气,这才放下一直悬着的心,暗暗庆幸小姐失去忆力,否则,闻此噩耗,不知会怎样的伤心?
苏漓若跃身落在廊道上,迈着漂浮的步履往回走,脑海里呈现的都是蒋雪珂温柔而幸福的笑容。
她的心似乎被什么一击,震得心房一阵刺痛,让她有一瞬窒息的感觉。
即将临出廊道口,她倏地停住,怅然若失地盯着秋亦阁大门,竟是万般不愿迈进去。
刹那,四面涌来的秋风,却如锋芒的刀刃,刮的她浑身难受,心头生疼。
她再也掩饰不了满腹的孤寂与落寞,荒凉与凄苦,缓缓俯下,抱着双臂,蜷曲着身子,弯成一团,依着廊道边栏,啜啜抽泣。
这一刻,心底的悲痛肆虐着她的五脏六腑,剜开她的伪装,泪水迸裂着嘶哑的无声呐喊:风玄煜,你曾许我一生一世,却为何不守承诺,半道弃我而去?若知你是个失信之人,我情愿此生不识情爱,做个薄凉女子,除免这断肠之痛,蚀骨之念!
也许,世间的深情,惟独遗落了她那一份?所以,生死不渝的承诺,最终成空。
蓦然,一阵细微步伐而至,离她几步停下。
苏漓若颤栗抬头,透着朦胧泪眼,怔怔失神。
百晓生皱眉叹气,这样空洞呆滞的眼神,萎萎颓丧的绝望,令他难以置信,是那个略带狠戾而果断,执拗而倔强,曾让他钦佩的女子?
她冷静,近于漠然地断了恋慕她的人的心思,一丝不复,半缕不连。她洒脱,决绝地转身离去,不留一寸余地,不存半点情意。
百晓生有些烦躁地发出一声嗤笑,他厌恶这种心生怜悯的感觉,于他而言,心软,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对这么一个聪慧睿智的女子。
百晓生无奈地上前,仰头长叹,感到自己盛誉江湖几十年的传奇,似乎要在苏漓若这里终结。也许,碰到苏漓若那一刻,他的名号注定要砸在她的手上。
念及,他挑挑眉,沉声道:“起来!陪老夫列阵厮杀一番。”
苏漓若茫然地盯着他,一动不动,脸上仍泪水斑斑,身子仍蜷缩弯曲。
“好了,就算老夫跟你讨教!那次独局实在玄妙,你究竟以什么战术应付的那般自如?”百晓生不耐烦地挥挥手,思忖片刻,终于说出他的目的。
原来他还惦念这事!
苏漓若以肘部撑着栏边缓缓起身,挺直脊背,目光逐渐漠然,泛着冷冽。
百晓生的心头无端一震,有些心虚地退了两步,故作镇定地干咳了两声,以掩内心的不安。面对突然寒气逼人,与刚才懦弱悲伤判若两人的苏漓若,百晓生一时竟慌乱无措。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想他横行江湖,嚣张了几十年,何曾惧怕谁?即便月邑庄主,他也不曾忌惮。
可是,苏漓若的郁郁柔弱,却带着挫骨之刃,灼心之烈,竟让他情不自禁泛起愧疚。
是的,愧疚!
他承认,他不该诓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