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轻罗垂头轻笑了声,“三姐何必大动肝火,这香料是老太君命人调制于我的,大夫说体弱之人闻不得重香,老太君才特意命人调了干梅香点着,虽气味淡了些,倒也不冲鼻。”
施椒兰张了张嘴,垂在腿上的手攥了攥丝帕,扯出一抹扭曲的笑容,“祖母对四妹当真是关爱极了。听闻四妹的《金刚经》抄的差不多了,可否让我也看一眼,我也正想抄一本经书装订了送给祖母。”
施椒兰不容分说的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施婉云忙不迭的起身。局促的跟着施椒兰走到桌案边。
施椒兰来到坐前,盯着桌上的一叠宣纸看了两眼,眸中的疑窦消了三分,笑着说道:“四妹的字一如既往的漂亮,这一手簪花体写的真是不错,话说四妹回来了,也该叫母亲再把以前的两个夫子一道给四妹请回来了。”
施轻罗站在她身侧,温和笑说:“还要看母亲和父亲的意思,若能继续让两个夫子教导,自然是很好。”
施椒兰心中愈发得意,施轻罗既然肯继续跟着那两个夫子,便是默认了继续帮她做事。她本还觉得奇怪,觉得施轻罗被逐出家门一次性情大变,像换了个人似的,可这手小家子气的簪花字却与她以往所写的别无一二。
也不过是心里愤愤不平妄想要强出头罢了,施椒兰想通了,自然也就不怕了,她绕过桌案,执起砚台边上一摞经书,随手翻看了两眼,“这可是祖母送来的经书?原来妹妹也爱看起经书来了。”
“都说看经书能修身养性,四妹在这屋内养病日日不得出门,看些经书也能打发些时间不是。”施婉云轻声接过话茬,不愿当这屋里的透明人,身子却因施椒兰醒目的注视微微有些发颤。
看见施婉云眼底的惧色,施椒兰才轻哼一声别过头,漫不经心的将经书搁下,“确实如此,不过我听说抄经也能修身养性,二姐终日在家待嫁,不如也替老太君抄上个几本,岂不美哉?”
施婉云脸色大变,还不等她开口,施椒兰微抬的手背碰了边上的砚台,眼看着她身形踉跄,砚台便要打翻,施轻罗一手拉住了施椒兰的左臂,一手将砚台翘起的一角压了下去。
砚台溅出两滴黑墨凝固在桌面上,施椒兰发了一半的惊呼也哽在了喉间,脸色纷呈十分可笑。
施轻罗不动声色的将她扶稳,眉眼一如既往的无害温柔,“三姐可要站稳了。妹妹抄了三四天才快要抄好的经书,可经不得姐姐这么一碰啊。”
心思被施轻罗戳翻,施椒兰愠怒的眯了眯眸,阴测测的出声:“你这话什么意思?”
“三姐聪慧,怎会不懂我的意思。”施轻罗半点不惧,甚至连神色都半分没变。
施椒兰咬了咬牙,心里憋着一股气转过身子,她沿着桌案走了两步,眼睑稍敛。
施婉云站在桌案边角上一动也不敢动,眼前施椒兰走出去两步,身子忽然一偏,一声娇呼骤然响起,她身子一偏靠在桌上,左手借着经书遮挡摸到砚台之上,正要掀起。
施椒兰仿佛看见了施轻罗没日没夜抄经的模样,手下的力道更稳,岂知她刚将砚台抬起一角,桌子蓦地一动撞上了她,施椒兰倒退了两步,裙角却被一道力扯平,施椒兰失了平衡,径直摔在了地上。
被她压在手下的砚台腾起砸了下来,桌角的一摞经书也被她的手臂横扫而下,噼里啪啦的落在施椒兰的脸上。
一道撕心裂肺的怒喊在引玉楼的厢房响起。
守在外面的丫鬟忙不迭的推门而入。
屋内已经是一片狼藉,施婉云手忙脚乱的将施椒兰脸上的经书取了下来。
那经书正好砸在砚台上,砚台砸在了施椒兰的下颚,黑黢黢的墨水染黑了施椒兰的面孔,她不断尖叫着抹着下巴上沾上的墨,微张的口中一片黑,向来是墨水进了喉咙。
施轻罗蹙着眉上前搀她,焦急的上下其手替她抹去墨水,“三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快来人,去喊府医。”
“你给我滚开——”施椒兰一把将她推开,口中连绵不绝的怪味让她忍不住抚颈干呕。
合宜上前搀住了步子踉跄的施轻罗,虽不明所以,却还是赶紧吩咐了下面的人去寻府医来。
施椒兰的丫鬟采荷欲哭无泪,一边制止施椒兰朝口中摸去的手一边哭道:“小姐别咽,府医马上就来了,小姐拿茶漱漱口,小姐。”
施椒兰夺过采荷手里的茶水,一口饮尽又吐在了地上。
那吐出来的茶水漆黑一片,施椒兰伸着手失了姿态的又喊又叫:“快拿水来!你们这群废物站在这里看什么!还不去拿水——”
直漱了一炷香的功夫,施椒兰的嘴里才隐约能看出点原来的色彩。
采荷将施椒兰扶坐下来,怒不可遏的指着施轻罗和施婉云,质问道:“四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小姐好心来陪二小姐给您送补品,怎么我们小姐就被砚台砸到,成了这副模样呢!”
施婉云沉不住气,她本就着急,连连摆手,“此事与我二人皆无干系啊,是三妹不小心撞到了桌上的砚台,当时我二人离三妹还远,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施椒兰冷静了下来,她精致的妆容和发髻都散乱的不成模样,姣好的面容上全是黑黢黢的墨水,她双目泛红,垂着头哽咽道:“四妹,方才我当真是不小心才溅起了砚台,你、你为何要、为何要如此对我?”
“兰儿!”
施椒兰话音刚落,丁氏便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