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满月子时,正是秋末冬初,午夜的晚风寒彻入骨,灯罩中的烛火晃荡,时明时暗,李莲抱着肩,心中有些忐忑,眸中带着埋怨看着跪在一边的施昭阳,见她不理,忍了忍又道:“小姐,老爷不是说了不让我们祭拜夫人的么,这要是被老爷和夫人看见了,心中要不得劲了。”
施昭阳面无表情的跪着,抽了空回她:“我知道爹爹和夫人不喜,放心,现在是半夜,爹爹和夫人都睡下了,不会看见的。”末了又往眼前摇曳的火盆中递了一叠钱粮。
李莲从后头看着,心中总觉得毛毛的,便搁下手里的灯笼,上前握住了施昭阳的手腕,蹙着眉说道:“可是今天是小少爷出生的大喜之日,要是被别人看见说了小姐的闲话,岂不是间离了大小姐和夫人的母女感情。”
施昭阳慢悠悠的望着她,“哪来的母女感情?”如是问道。
李莲双目瞪大,愤愤的对她道:“小姐这话未免太有些忘恩负义了吧,自从先夫人去世后夫人对小姐有多好有目共睹,小姐你怎能如此不知感恩。”李莲眼底掠过一抹鄙夷和讽刺。
这不是亲生的女儿果然还是养不熟,夫人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卖了她无数的面子,她还如此不识好歹,得亏夫人并未真心对她,也从间给大小姐谋了不少好处,否则哪能轻饶了她施昭阳。
施昭阳望着面前的火盆,嘴角微微下压。
她平日里不言,可也并不代表她真的什么也不知。
李莲处处冷嘲她不识好歹,这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丫鬟成了大夫人的说客。她视而不见,无非是不想管罢了。
大夫人钱氏和她的生母秦茹是闺中密友,秦氏的母家是元国的太傅,秦茹认识施昭阳的父亲施耀时,施耀还只是个探花郎,秦茹下嫁后,施耀靠着秦家的助力,才爬上了相国的位置。
只是自从新帝上位,秦家落魄后,秦氏在施家的地位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病来如山倒,撑了还没有一个月,秦氏就香消玉殒了。
施昭阳当时只有六岁,纵然难受的撕心裂肺,可在看到父亲在孝期过后立即就迎了钱氏进门,还是一句都说不得。
钱氏的母家地位不高,最初只是个八品的小吏,奈何秦茹和钱氏意外相识,一见如故,秦家便一路带着钱家爬上了五品小官的位置,钱氏也在秦茹成家不久后嫁了京中的一位五品官。
钱氏的丈夫在和她成亲还不到一年就犯了马上风突兀离世,那时的钱氏可谓是备受嘲讽,毕竟丈夫得了个如此脏病,钱氏还年纪轻轻就守寡,未免有些流言蜚语,秦氏心疼这闺中密友,便经常请她来施家坐坐。
钱氏丈夫死了没几日,钱氏便被发现有了身孕,这位遗腹子是那夫家最后的希望,如此,钱氏又被夫家高高供起,就等她生个儿子光宗耀祖。
只可惜公婆年纪大了,又因为独子突然离世过于悲伤,身子越拖越垮,钱氏腹中的孩子八个多月时,夫妻二人一同离世了,连这乖孙的面都没见着,独将这些年来攒的铺子和地契钱银留给了乖孙。
孩子都没出生,钱自然落到了钱氏的掌心,孩子出生后也并非是夫家心心念念的男婴,而是个漂亮的女娃,众人只道这夫家运气不好,想着儿子平步青云,没过几年儿子就去了;想着乖孙光宗耀祖,谁知道出来是个不带把的。
钱氏的大女儿名唤高楚楚,只比施昭阳大了一个月,施昭阳六岁前和高楚楚感情并不好,她只觉得这位高小姐过于早慧,看她和她娘的表情也很是怪异,后来钱氏改嫁给了她父亲施耀,高楚楚改唤施寒烟,一下子顶替她成了相国府的大小姐,整日里见不着人,施昭阳和她的相处便更少了。
钱氏刚嫁进施家两个月,就查出了喜脉,施昭阳七岁那年,有了第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施家的三小姐施明珠。
现如今的施昭阳二八了,施明珠不日前才过了九岁的生辰。
施家最小的嫡少爷就在今日午时出生,施耀四十岁高龄才盼来了第一个嫡子,自然是欣喜非常,施家请了不少人前来吃酒,宴席方才不久才散,施昭阳估摸着施耀和钱氏忙了一天大约早就睡了,这才来了后院给秦氏烧纸。
众人只知今日是小少爷出生的日子,可知今日也是她母亲丧命的日子。
施昭阳不禁替母亲觉得悲哀,大概施耀早就忘了有这么一个夫人才对。
施昭阳将所有带来的钱粮都烧完了,才揉了揉跪的酸疼的膝盖站了起来。
李莲早在一边昏昏欲睡,施昭阳面无表情的扯过她手中的灯笼,见她一激灵回过神来,才淡淡提醒她:“走了。”
李莲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在心底骂她多事,看她悠闲的走半点不在乎自己早已困得回不过神来,忽而说道:“小姐您慢慢走,奴婢先回褥子铺上,这秋末初冬的天寒,别冻着了小姐。”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出去,不见人影。
施昭阳也不在乎她到底是耍了花样还是真心怕冷了她,左右也不可能是第二种可能,施昭阳慢悠悠的往自己的院子走。
施府的环廊四通八达,往右了便是她自己的院子,往左了便是夫人钱氏的院子。
今日钱氏生产,施耀一定宿在了别的侍妾那里,施昭阳想了想,脚下的绣鞋转了个方向。
再如何也是名义上的继母,生了个弟弟她还是得去看看,免得在施府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