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顾氏一死,全了名节,更可说她贞烈不堪欺辱。虽有掩耳盗铃之嫌,却是一个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法子。
然,顾氏是英国公府的姑奶奶,他凌颂一个破落户,竟敢真的去逼自己妹妹去死?
他的心里升起一股火气,说不清是气凌颂的不知好歹,还是气顾氏行事草率便是受了天大委屈,难道不能回娘家去?有英国公府在,难道真的会叫凌颂逼死她?
“他那不过是一时的气话罢了。”顾如松蹙眉道,“你们十几年的夫妻了,他岂会真的要逼死发妻?我且问你,和离一事,是你提出的,还是凌颂?”
顾氏抬起了眼帘,定定地看着顾如松,半晌才笑了。她可究竟,期待什么呢?
“是我。凌颂fēng_liú放荡,凉薄无情。这样的人,我没法跟他过下去。”
“胡闹!”
顾如松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他胸口起伏,显然极是气愤。负手在花厅里来回踱步,指了顾氏几下,又将手放了下去。
“阿琬,我记得你以前虽然骄纵些,总还是明事理的。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呢?”顾如松心痛地教训顾氏,“你有委屈,娘家就在京里,可以找母亲,找你嫂子说,难道我们不会为你做主?你不甘跟凌颂过下去,这又是什么屁话?”
情急之下,他连从来都是不喜的粗话都说了出来。
“自古女子从一而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凌颂千般不好,总还是你一双儿女的父亲!你贸然和离,想过阿肃阿妙吗?你是不是要叫他们兄妹俩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啊?”
“那不至于。”顾氏笑了笑,目光冰冷,“世人总不至于都糊涂。阿肃聪慧端方,阿妙爽利纯良,他们兄妹两个,从来不会叫我忧心。”
“你!”顾如松一甩袖子,“冥顽不灵!”
“阿琬啊……”英国公夫人颤着声音,“不是姑爷要休了你?是你自己提了和离?”
见顾氏点头,她只觉得如遭雷劈。从前日出事后,她回到国公府便开始念佛,只盼着凌颂能够看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能够相信顾琬。哪怕,哪怕是将顾琬从此禁在侯府内,总也能够保住她侯夫人的名分的。
没想到,竟是顾琬提出和离的!
“阿琬,你糊涂啊!”她一把抓在了顾氏的手臂上。顾氏只觉得被英国公夫人抓着的地方疼痛不已,皱起了眉。“阿琬,你哥哥说得对,女人这辈子,可不就是出嫁从夫?人生在世,哪里能事事遂心呢?我和你父亲,这么多年了不也这样过来了吗?”
“母亲。”顾氏止住了她的话,脸色有些苍白。她原以为,这三位今日登门是来指责自己的,没想到,母亲和兄长的话外之意,是在劝她回头吗?
“您这辈子这样过的,我先前也是想就这么认了命。但现下,我不愿意了。我手里有银子有人,有一双好儿女,凭什么要忍气吞声?凭什么呢?”
她站起身,笑意凉薄,“我不愿意!当初,您哭着对我说,若我不嫁给凌颂,哥哥的世子位不保。我不甘,却也嫁了。这么多年来,哪怕过得再不顺心,我也不曾回顾家去诉苦。因为我知道,您心里,兄长永远比我重要,您的丈夫永远比我重要。我知道,我和离,你们觉得丢人了,觉得国公府跟着没脸了。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已经和离了,和离书在官府备了案,再也不可能回头。你们,其余的话,也都不必再说了。”
“天哪!”英国公夫人听说和离书都经了官府,身上一软,便委顿在了椅子上,老泪纵横。嘴里只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呢?”
顾如松脸色铁青,冷冷地看着顾氏,“你说的是真的?”
当年顾栩宠爱周姨娘一脉,一直不曾上折子请立世子。若不是顾氏代替顾臻臻嫁入武定侯府,他的世子位还真就是不那么稳当的。但这是他心里最不愿意叫人提起的,就这样被顾氏拿到台面上来说,不免叫他有些恼羞成怒。
“莫非你觉得我会说笑?”顾氏挑眉。
顾如松深吸了一口气,怫然怒道:“既然你如此有主意,日后只不要后悔!”
与同样脸色阴沉的世子夫人一左一右扶起了英国公夫人往外就走,走到了门口回头,“我顾家,无犯案之男,无再嫁之女。顾琬,你若是一意孤行,便不再是我顾家女!”
顾氏心中一痛,咬了咬嘴唇,在国公夫人的泪眼中,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