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光三十年的时候,宁王叛乱,后虽平叛,却仍有余孽之党。
朝中为此人人自危,深怕自己与宁王一党有所牵连。永光帝登上这皇位,一直坐的不稳,他原是从先帝爷手里抢来的皇位,他能弑君篡位,焉不知其他兄弟亦有此意?于是永光元年,新帝就下诏令,将自己几个兄弟都以莫须有的罪名囚了起来。若真是皇帝想要杀人,自然是有许多借口,甚至都不用借口。新帝以结党营私,贪墨公款等罪名在永光二年将自己的兄弟杀了个干净。
那时宁王尚在襁褓之中躲过一劫。
然而帝王以一己之私斩杀兄弟,他能堵住众臣的劝诫,却不能堵住天下百姓悠悠众口。
文人们多爱谈古论今,讲到当今圣上,都不住摇头,只道“哀哉痛哉,一国之帝却无容人之心”。新帝登基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流了太多血了,皇帝不好再拿文人雅士下手。他根基不稳,正是需要广纳人才的时候,于是便放过了这些雅士。然而他心中始终有根刺,这根刺就在永光三十年的时候,被拔了出来,血淋淋的是宁王的人头,是宁王麾下的谋士,是那些不服自己的文人。
一场旷日持久的政治清算就开始了。
先从督察院御史开始,一路砍人头下去,将京门楼下的泥土都染得鲜红。这场火烧得激烈,有人存心拿它做文章,要倒反自己的对台,于是新任御史案头是放不完的奏疏。这其中就有一本关于浔阳知县安清远的弹劾奏疏。
说是那安清远的父亲安瑞当秀才的时候,曾经写过一首“恶人诗”。
写诗时间正是永光二年那场秋后问斩的冬天,那首诗云“闻道人须恶,而今尽恶人。有人皆可恶,不恶不成人,恶自由他恶,人还是我人。请看恶人者,人亦恶其人。”
永光帝大怒,亲拟旨将安清远的人头给砍了,又将安瑞的坟墓挖了出来鞭尸,更是把安清远的后人发送去刑部,上过酷刑之后再发卖给青楼南馆。这事情做得轰动,就连那时尚小的万雪衣也曾听过,而她后来将这件事当作奇闻异事给万起云讲过。
望京这么大点地方,真用心找丫头婆子去问,也能问出个门道来。
这从雨和可人正是当年安家九族被牵连的外戚,本来是富商贾户,一儿一女正是龙凤呈祥,和美团圆。哪成想遇到这种算不到的灾祸,这姐弟两个便成了罪奴之身。
一个被送去樗蒲场里做赌妓,一个被送去象姑馆里做小倌。
姐弟二人惶惶不可终日,直到有一天,一个女子扮成公子样点了这姐弟的名牌。
可人本该是害怕的,但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便是害怕也是没有法子的。她自擦擦头上的汗,提笔悬腕,道:“爷您说我写。”
那高杰手一直在抖,方才写了好几张纸,都写得一团模糊。他固然是受到了惊吓,更多却是因为输完之后被那几个打手将自己的手摁在桌边敲了好几下。没得敲断,却也肿了老高一个包,他写了几张,越写越没力气,越写心中越慌,抬头望四周凶神恶煞的打手,只觉得自己仿佛在阎王殿写生死状。他还没看几眼,那打手们就更凶狠的看他,说着“要耍什么花招?”就把高杰又摁在了地上,似乎要去卸他双臂,剜他双目。
高杰怕得要死,连声求饶。他要写的信,不能让外人看了去,所以非得自己来写。然而高杰这会儿实在是双手无力,写不下去。他被打了几下头,看到旁边的可人在焦急落泪,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他把可人唤过去,道他说她写。
可人是赌妓,回头他添些银钱将她买回府里,若是聪明伶俐的自然嘴巴会闭紧,若是……那他也有办法让她闭嘴。区区一个女子,对高杰来说并无太大威胁。此时的高杰还不知道,就是这个女子,成了后面东窗事发一切的源头,变成了他最大的威胁。
火漆封好后,账房吴先生命人快马加鞭地送去了高杰说的地方。
万起云到樗蒲场的时候,天色已经见黑了,她坐在樗蒲场对面的茶馆包厢里,不慌不忙地喝茶。
她喝得极慢,心情极好,一切正如她所料,重来一世,到底是占了先机。
一个太常所的太史令,突然要弹劾朝中一品大员神威大将军。她倒要看看这个太史令是谁的傀儡。永光四十八年春,太史令沈知水弹劾当朝神威大将军万屹,称之在西南之地,山高皇帝远,竟“结党营私,独擅专权,不从皇命,以快私仇、行倾陷为事,欲谋皇位!”。
这等诛心之言,沈知水讲得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太常所灵台郎夜观天象,竟发现紫微星光微弱,贪狼隐隐有势大之意!”。
这话讲得巧妙,永光帝已到暮年,自然星光黯淡,如今东宫太子又非正室所出,黄口小儿又何谈星命。这紫微星必定是他永光帝,而这颗贪狼星就是万屹了。
万屹正值壮年,西南一地三省都是万家军所统辖,就连三省总督彭智文亦曾是万屹门下门生。若说西南一党自立为王,那是天时地利人和,只在万屹一念之间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万家满门忠烈又如何,若是势大威胁到了皇位,自然要斩草除根,杀之而后快。
前世万起云深宅高院,不曾了解过这些,只知道自己父亲被弹劾,很快便从西南被召回京城。回来后,万屹亦牵扯到朝廷党派之争,被收了虎符,罚了俸禄。那时候已然有了大火烧起的苗头,只是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