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竟是赵赐。
他大笑着,道:“宫内宫外就快乱成一锅粥了,你还在这里悠闲地喝粥?”
赵延芳不紧不慢地喝下一勺子,然后道:“戴他的脸作甚?”
来人从下颚与脖颈连接处轻轻一撕,一整张面具被扯了下来,这人面孔平淡无奇,仿佛是大街上你随意看见的一张脸,恍然一闪你再见到时会觉得很熟悉,仔细一想你却记不起来他是谁。
“这张脸行走宫中可是有用得很。”来人颠颠手中的面具,“起码这几日是极其有用,宫里的人像是极害怕你这干儿子。”
“花族这次真是下了血本,将无镜门的人也找来。”赵延芳把勺子放下,拿起一旁的白锦帕擦拭嘴唇。
“当年慕容永光敢杀花与荣,就该想到今日了。”来人将面具又重新贴会脸上,“花与耀破了无镜门的千变万化镜,按着门内规矩…”
“竟破了千变万化镜?”赵延芳有些吃惊,“丘黎,花族还招揽了什么人?”
丘黎轻笑道:“这可不能告诉你了小老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好儿子赵赐如今已经背叛你了。”
赵延芳一点儿都不惊讶,他合目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风特别大,吹得喜轿一晃一晃的,万起云迷迷糊糊地跨过火盆,牵着一条红绸被人往前带着走。喜婆在耳边唱到“一拜天地!”。万起云被人拉着跪下去,她心里感觉怪怪的,既不是喜悦也不是难过,是无比的平静,就像一口潋滟了百年寒气的古井,她心中冰冰凉凉毫无波澜起伏。
三日回门,万起云坐在宪宗堂下,万屹坐在堂上。
自从父亲被召回京城,他就极少笑了。今日万屹倒有了难得的笑意,万起云正看得出神,突然画面又一转,转到万屹被龙鳞卫抓走,她匆匆忙忙去大理寺监狱找自己父亲,走得急没带多少钱,她把身上所有的钱财都舍给狱卒后,又将身上的穿戴首饰全脱下来给了狱卒。
父女间最后一次见面,也没有好好说话。
“滚出去!”万屹怒斥道,“谁让你进来的?”
万起云泪眼婆娑,她一边哭泣一边喊:“爹,女儿要怎样做才能救你?”
“此事与你无关。”万屹冷言冷语,“你嫁进了钱家,如今就是钱万氏了。我没有你这个女儿。更不需要你来救我。”
万起云哭得更凶了,她手足无措道:“爹!我永远是你的女儿!”
“来人啊!将这泼妇赶出去!”万屹对着狱卒吼道。
“爹!爹!”万起云被人拉着往外拖,她心中充满了不安,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是见父亲的最后一眼。
万起云闭上眼睛,画面又一转,是自己坐在床榻上身染风寒的样子,她一边咳嗽一边同喜儿说话:“喜儿,姐姐如何了?”
喜儿用热水洗干净帕子,上前给万起云擦汗,她眼神躲躲闪闪道:“雪衣公主还好。”
“什么叫还好?”万起云不断咳嗽着,“还活着是还好?千里迢迢和亲是还好?”
喜儿被逼问的心烦,将帕子扔回水盆里,道:“小姐,我去换水。”
门吱呀的一声打开,喜儿往外走,万起云追问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多罗太子残暴名声在外,姐姐怎样才算是好啊?”
喜儿急匆匆地端着盆走了。
咳嗽声越来越大,万起云有点喘不过气来,她扶着床铺靠在床架上,出气多余吸气。她觉着自己个儿怕是要死在这风寒里了。
“云姐姐!”清甜的声音响起,万起云却觉得头疼。
“云姐姐!你风寒可好了?”说话的是钱静识的表弟——从雨。
万起云懒得理他,自顾自的闭着眼睛咳嗽。
从雨见她不理自己,也不离开,反而不客气的坐到万起云床铺边,牵起万起云的手,真是美人柔荑。病重成这样也犹如病西施般惹人怜爱,可惜了表哥不好这口,并不怜香惜玉。
万起云受惊似的抽回自己的手,从雨倒也不去强抓她的手。
“云姐姐,近日你都不出来玩,望京中有许多新鲜事呢!”从雨故作天真道,“听说啊那远去百越和亲的雪衣公主,被多罗王子剥了皮做美人鼓呢!”
“你说什么?”万起云猛然睁开眼睛,她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云姐姐还不知道吗?”从雨假装惊讶道,“哎呀此事都传遍望京了,说是多罗太子嫌弃雪衣公主貌丑无盐,只有一身雪肤尚能一看。于是多罗太子将雪衣公主赏给群臣亵玩后,剥了她的皮做了美人鼓放在百越宫殿上,君臣玩乐之时,就敲击美人鼓吟诗作乐。据说能听见雪衣公主求饶之声,缠绵泣语,令人意动呢!”
万起云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她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醒来!快醒来!仿佛有人在耳边叫喊。
万起云沉浸在黑暗中,一点也不想醒来,只想寻着这无边的黑暗永远沉睡下去。
冷雨拍打着脸,万起云手上脚上全是镣铐,她心如死灰靠在墙边,今天是万屹被斩的日子。
姐姐死去的消息还是传到了狱中,父亲听闻后一口鲜血喷出,人就没了精神。万起云呆滞地看着牢狱墙顶的小天窗,她看着冷雨飘落下,像极了永光四十八年那场洪水的前兆细雨,自从那雨下大了,父亲被召回京中,一切都变了,她再也不是千娇万宠的高门贵女。
她的姐姐,她的父亲,先后死在政治漩涡中。
万起云冷笑,满脸全是水,一时分不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