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般的雨雪裹着大梁京城。
有清风戏雪轻轻扑打在窗台,发出极轻微的啪嗒啪嗒声响。
客栈的某间屋子,有张桌子和两张木椅,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布满了岁月的擦痕。
木椅上坐着两个人影,一男一女,皆身着白衣。
“姓名!”沐如意一手捏着毛笔,一手敲了敲桌面。
她的对面坐着个青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陈安之打了哈欠,缩在椅子里,懒洋洋说道:“沐姑娘,我说你至于这么严肃吗?”
沐如意脸色冷了下来,把毛笔搁在一旁,身子后仰,双臂环抱,一言不发。
陈安之见状,赶忙收起懒散的样子,坐直身,双手搭在膝盖,一本正经道:“陈安之,男,二十一岁,在大梁京城外的土地庙被沐大仙人救命,从此生是沐大仙人的人,死是沐大仙人的鬼!”
对于陈安之讨好的话,沐如意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人油嘴滑舌的倒是厉害,那你是不是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陈安之笑容真诚,“陈安之。”
沐如意翻了个白眼,这几天来,每当她询问关于陈安之的过去,那家伙都会插科打诨糊弄过去,或者一脸真诚的说自己就是陈安之,是个平平凡凡的人。
“趁着我出去办事偷摸喝酒。”沐如意站起身,一边在布袋里摸着,一边说道:“我告诉你,你伤还没有完全痊愈,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下不为例啊!”
陈安之头点的像小鸡啄米般,活脱脱就是‘我记住了,绝不会有下次,您老别唠叨了’的意思
“那我就去煎药了。”沐如意从袋里摸出些草药,得意的在陈安之面前挥了挥。后者一脸的苦涩,看起来极不情愿。
这般神态落在沐如意眼里,倒叫她心里仅存的那点火气也彻底没了,当下笑容绽开,道:“在这里等着啊。”
走至门前,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回身叮嘱道:“可不能再跑了!”
待房门闭合,陈安之才再次躺在椅子里,眉眼挂起一丝笑意,望着房门呢喃道:“沐如意,这就是命吗?”
故事该怎么说呢?
那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大梁京城外头两三里的地方,有一处破庙,早就断了香火,庙顶破了好几个洞,每逢刮风下雨的天气,那可就是坐赏雨景,所以就连乞丐都对这里没什么兴趣。
庙里堆了一层薄薄的雪层,被血泊浸染开来,像是绽放在雪地里的一枝红梅。
浑身剧痛,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榔头敲碎了一般,寸寸肌肉像是被刀割一样。
庙里躺着的青年不过二十有一的年纪,睫毛轻微颤动几下,缓缓睁开,眸子里溢满了疑惑。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还能轻微的挪动,指尖触及皑皑的白雪,感受到一丝冰凉顺着肌肤泌入心里。
接着那道寒意便卷席了全身,雪化的时候是最冷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清晨。
“别动了,我刚给你上了药。”悦耳的嗓音从一旁传来,听声音倒是个女性。
男子艰难地转头,循声望去。
有一位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身着白色道服坐在一旁的神像台上,她就坐在那里,周身萦绕着一层白蒙蒙的雾气,如山涧烈风,如大泽水雾。
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身上原来披着一件长袍,想来是这少女的衣物。
“我叫沐如意。”
沐如意身子后仰,依靠着佛像,手掌懒洋洋的垫在脑袋后,修长的双腿轻轻踢打着石台,“你是怎地伤的这么重?”
男子剑眉蹙起,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好像不记得是怎么受伤的,只得微微摇头道:“不记得了。”
“失忆了?”沐如意双手撑着佛像台,轻跃落地。
男子摇了摇头,道:“我不记得自己怎么受伤的。”
沐如意蹲在男子前面,垂下头,有几缕长发落下来,“那你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那个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名字被男子轻轻咽下去,到了嘴边化作了陌生至极三个字:“陈安之。”
客房的窗子不知怎地开了,有飘雪趁机闯进来,猛地钻进陈安之的脖颈,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自回忆中醒过来。
陈安之摸了摸自己脖子,叹了口气,视线落在窗外,“一场大梦,恍然隔世三千年。”
他下意识摸向自己左侧腰间,却抓了个空,三千年前这里一直挂着个紫皮葫芦,里面盛着三千斤的好酒,可如今却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没有了酒,那只好饮茶,可桌上茶壶里的上好茗茶早就被某位姑娘调包,换成对养身子有益的滚热白水。
“沐如意啊沐如意。”陈安之扯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杯白水,捧在手里,视线再次落在窗外,怔怔出神。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手中白水早已凉透,却还是满当当的,一口未动。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沐如意端着药碗走进来,见到窗子大开,忙把药碗放在桌上,快步走到床边。
“啪”的一声,飘荡的雨雪被关在外头,噼啪噼啪的敲窗。
“我看你就是不要命,这刮风夹雪的,你倒是不怕自己再受了凉。”沐如意板着脸,不悦地走到桌边坐下,“喝药。”
陈安之嘴角翘起,“这不是有沐姑娘,我这条烂命还死不了。”
沐如意瞥了他一眼,淡然道:“陈安之,你真的不肯讲?”
陈安之问道:“讲什么?”
姑娘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