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凄然地走了,家里的顶梁柱倒了,金六妮像千斤重担压在身上喘不过气。她吃不下,睡不好。几天的功夫人瘦了十几斤。
她夜里做噩梦。
梦见韩大成蓬头散发,跪倒在她面前,哭泣着说:“六妮呀,我对不起你!活着的时候,你没有跟我过一天好日子,享一天清福,吃苦受难……我走了,家里还有个小金菊没有上大学,我放心不下呀!”说着,他呜呜淘淘哭出了声。声声泪泪诉求金六妮,“你一定想办法送小金菊上大学,完成学业。你要是不管她,我死不瞑目!”
金六妮看着眼前哭得像个泪人的韩大成,痛哭流涕地说:“这不埋怨你。都是我不好,关照不够!本来你没有病,就是这几年没黑没白拼命地干,累出了病。我对不起你!……”韩大成眼泪汪汪地说:“我不怨你,不怨你!是我命该如此……”“可你的病不是没有征兆。我知道,第一次是前年春天,你在地里干着干着,突然大汗淋漓,一下子坐在地里。我慌了神,一个劲的叫:大成,大成!你怎么啦,怎么啦?你断断续续地说:我,我……难受……难受啊……你试了几次,终于爬起来,像是没事似的,又开始干你的活。我以为你好了,就没当回事。这第二次呢,记得是去年秋天收玉米,天气闷热,劳累了一天,收工往家走的时候,你拉着一车苞米棒子,走着走着,突然身子一歪,一头摔在路边的草堰上。我赶紧去拉你,拉也拉不动。多亏路人帮忙才把你送回家。第二天,我逼你去卫生院做检查。可你还是照旧说没事……没事……就这样一次一次的把病耽搁了……”金六妮痛心疾首地说,“真没想到啊,这竟是最后一次……上夜班倒在砖瓦厂,一病不起,我多后悔呀!”
金六妮说着,抬头看看韩大成,大成已不见去向。金六妮立时大喊大叫:“大成,大成——你听我说,我说呀!……”
身边的小金菊被惊醒了。
“妈妈,妈妈,你做梦想爸爸了?”
金六妮擦擦泪水,搂着女儿说:“我不想,不想。是做梦看见你爸爸。”“不,妈妈。我听见你在喊爸爸的名字呢!”“是吗,是吗?”六妮只好实话告诉女儿,“梦里我迷迷糊糊看见你爸爸,他还是老样子,不过脸色很难看,跪在我面前,哭泣着说:我走了,最放心不下的是小金菊,她上大学,全靠你了……”
金菊抹着眼泪说:“妈妈,我知道你压力大,家里拿不出钱来供我上学,才做恶梦……妈妈,我已经长大了,也早做好准备,决定不上大学了,下来帮你干活挣钱,供三个姐姐读书,怎么也不能让她们半途辍学。这是我的心愿,也是我的期盼!”
“金菊,我的好孩子。这怎么能呢?要是这样子,你九泉下的爸爸也合不上眼啊!妈妈早想好了,就是倒倒借借,也要送你上大学,不辜负你爸爸的遗愿!”
“妈妈,我再不能给你添麻烦了!妈妈,您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妈妈,我再也不能让妈妈吃苦受罪!女儿长大了,理应替妈妈分忧!”说着,她把妈妈的一只手抱在怀里抽泣地哭了。妈妈忍不住也哭了,哭得是那么伤心,伤感……
小金菊说话算数。没住几天,便偷偷地到当地一家奶牛场找了一份挤奶的工作。她早晨出去,晚上回来。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妈妈问她,她说到同学家去了。
这些日子,金六妮一直为金菊上学的事到处奔波。她算了一下,金菊入学需要一次性上交学杂费12000元。现在手里只有4000元,其中包括医院捐助和私人捐款等。还缺口8000元。她想:自己的亲人和近邻不能再去张口借钱了,这几年,已欠他们好几万没有还账。她又考虑去贷款,可是金梅金竹和金婷已经贷款不少,国家能无限照顾吗?借钱的路,亲戚不能,邻居不能。还能有谁呢?思来想去,忽然想到大成原来上夜班的私人企业——东方红砖瓦场,去那试试看。一来她见过砖瓦场大老板于慈善,认识他。看起来挺和蔼,好办事。二来呢,大成活着的时候好歹还给他干过活,出过力,帮过忙。总该给个面子吧。咳!不管怎么说,出上脸皮试试吧。
说去就去。
这天上午,她骑着自行车来到砖瓦厂。硬着头皮迈进了老板的办公室。一位看起来不足20岁,娟秀漂亮,很有些姿色的小姐客气地接待了她。她估计小姐应该是个女秘。女秘告诉她:“老板有事不在场里,你先喝口水吧,等中午看能不能回来。”六妮等了一上午,空着肚子,直到十二点半也不见老板的影影。来一趟不容易,又等到下午两点,还是没有回来。直到日头靠西的时候也没看见老板是个什么样子。她只好打声招呼,返回来了。
第二天,一上班她就来到砖瓦场,还是落了空,没见到老板,上午就回来了。
第三天,第四天,没有去,她怕老板外出不在家,白跑腿。
她不能再拖了,时间不让人。在家里白白的等着,等一年也不会有结果。
第五天,她又起早来到场子。那位女秘告诉她:“场长还没有来。估计今天上午会来的,我也正准备有事请示他呢。你安心等待吧。”少顷,又说六妮,“你要是发急,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可以对我说。等场长回来,我向他汇报。”
六妮摇摇头,“还是等场长回来吧,我亲自对他说。”
金六妮从早上7点,直等到中午12点,也不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