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沣儿他是你的血脉!他不是什么父母双亡的孤儿,更不该是什么养子,他是你我嫡亲的孙儿!”
女人不能进祠堂,所以史老夫人隔着一扇门,对着史家老祖宗的排位,神情肃穆非常。
这种时候,她不会开玩笑。
史老太爷拧着眉头,怎么也想不明白老妻的意思。当初,这孩子是妻子从外面领回来交给自己的,说是三房这唯一的嫡支,眼下子嗣单薄,这孩子是从偏远旁支挑出来的,无父无母,过继到老三媳妇膝下,权当嫡子养着吧。
妻子的意见,史老太爷向来是同意的。所以二话不说,就把孩子抱过来,亲手交给了老三和三媳妇,并且入了族谱。
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沣儿就成了自己的亲孙儿了?
“按族谱上记得,他的确是咱们的孙儿。可要说血脉,那可就有些牵强了。”史老太爷把老妻扶起来,让她坐着说话。自己则在一旁坐下,给自个儿倒了一杯热茶。
只是这茶水还没斟满,他就被史老夫人后面的话给惊到了。滚烫的水溢出来,烫在手指上,他仍不自知。
史老夫人说:“不牵强,丁点儿也不牵强。他不是老三的血脉,却是老大留下的唯一骨血!”
史老太爷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道:“怎么可能?老大他尚未成家就战死了,哪里来的骨血!”
这嫡长子是史老国公的心头肉,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是直到现在提起他的死,心头还是闷疼不已。大儿子什么都好,不仅容貌俊秀非常,而且才华横溢,品行也是极佳,不是他当爹的自夸,满京都都再找不出第二个来的了。当初他可是把这儿子当宝贝一样疼在手心里的。
这大儿子什么都好,偏偏有一点,脑子一根筋。他原与嘉毅侯府的一个女娃子有些青梅竹马的关系,于是眼中便再无其他女子,后来给他定了一门齐国公家的婚事,他硬是不从,反而自动请缨带兵征战去了,最后血洒疆场。若不是他一根筋,他也不至于至死都为成家啊,连个骨血都没留下……
思及此处,史老太爷猛的想到什么,忙问:“难道是嘉毅候家的那个小姑娘?嘉毅候不是惹了案子,被抄家了么?那个姑娘不是被家族连累,卖作官奴了么?又怎么……”
史老夫人眼睛也不睁,沉沉的叹出一口气:“你的儿子,你还不知道?!他能让那姑娘去当官奴?!嘉毅候府他救不了,一个小姑娘,他还救不出来?!”
“那沣儿他……!”史老太爷眼睛瞪得滚圆,放佛听到了一个让他又是激动又是心痛的消息。
“没错。沣儿就是老大和那姑娘的孩子,老大出征前,两个人私定终身。后来,那姑娘听说老大他战死沙场,就也跟着殉了情,沣儿就是她临死前托付给我的。”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史老太爷不说话,放佛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消息。他脸上的表情从起初的震惊,慢慢转变成狂喜。
“哈哈!我就说么!沣儿看着那般熟悉,人又聪明能干,原来是我毅儿的种啊!是我的好孙儿!”史老太爷激动的坐不住,在屋子里挫着手来回走动,口中食一刻不停:“老婆子,你为何不早说!既然是老大的骨血,为何你要过继到老三底下,他是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一个好二郎,白给他当儿子,真是便宜他了!”
史老夫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时候你又倒怪起我来了,想当初,让你答应毅儿娶那个姑娘进门,你是死活不答应。我就说毅儿他是个死脑筋,你偏不信,非要说什么门楣有别。再后来,毅儿走了,足足一年多,你连毅儿的名字都不让下人提一句!我旁敲侧击,说寻个旁支的儿子过继给毅儿名下,好让他有个后,你说的啥?你说哪家的儿孙也不及毅儿一半,不配做他儿子!你那脾气,谁拗的过你!”
史老太爷说不过老妻,只得“嘿嘿”干笑两声。
“现在沣儿长大了,出息了,你倒不讲那些嫡庶有别,门楣高低的道理了?毅儿未婚先有子,沣儿不管怎么样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今过继给三房,做个挂名的嫡子,名正言顺长大,我老婆子已经知足了。原本,我是担心你的脾气急,把事儿闹出来不好,所以才没告诉你,只有我一人知道便也罢了。可是现在……怕是我不说,早有人知道了!”
史老太爷这会子也冷静下来,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拧着眉很是不悦:“你是说,老三媳妇知道了?”
史老夫人点了点头:“我猜是这样。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算计沣儿的婚事和子嗣外面的事儿不用审,我也知道,定是老三媳妇她弄出来的幺蛾子!可是苦了沣儿和他媳妇,婚事忍下来倒也罢了,就连被谋算要‘绝子’的事儿,还得辛苦忍着,非得三姨娘那边闹出来,才敢动作。老三媳真是能耐,倒现在还在指望我是瞎的呢!起初,我顾念她把沣儿养这么大,凡事不跟她较真儿的计较,可是这些年,她也越发蹬鼻子上眼了。只当沣儿背后没人撑腰呢!”
史老太爷原先最不耐烦听这些内宅琐事了,可是现在不同了,这事儿却是和他毅儿的唯一骨血有关的。他一听情况,脸色顿时气得铁青:“这等蠢妇!赶紧休了了事!”
“我倒也想!她娘家东平候府这些年不景气,儿孙都让那眼界浅的小妇给败坏了,没一个出息的。便是得罪了整个孙家,我也不惧怕什么。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