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上京萧府内,萧奉先坐在堂上等着来人。
不是别人,来人乃是风云堂阴阳二长使杀金、杀心,奉了正堂主阿六敦命令前往萧府秘密办事。
原来风云堂与百骷堂同为萧枢密之隶属,但其执行的却是内务,涉及外务的自有百骷堂。
现下风云堂有正副堂主二名,副堂主为倍侯斥。长使两名,阴长使杀金,阳长使杀心。此外尚有“雪暗凋旗画”五名人,依次为雪名人冻耳,暗名人独眼,凋名人劓鼻,旗名人拔舌,画名人漆身。门下更有数千门人弟子,势力庞杂。
阴阳二长使到了堂前来,萧奉先散漫地坐在椅子上,道:“阿六敦派你们来的?”
二长使齐声道:“回萧枢密,不止我们二人,更有数十名带刀客。”
萧奉先盯着二人看了很久,把二人看得心里发慌,良久,他挖了挖指甲缝里的一丝仅存的脏泥,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对你们也放心,给我办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这次刺杀的人是耶律余睹,剩下的我就不用再说了,其中厉害处,你们懂。”
二人很懂,诚惶诚恐道:“功不成,则余等成仁便是。”
萧奉先点点头,:“平日里仰望的,对内事务,我都是靠着你们。咱们私下里自己说说,我倒觉得你们风云堂比百骷堂做事更牢靠一些。”他顿下,觑着二人,上下打量着。
二长使知他话里有话,就忙道:“大人在上,小的们就如牛马奔走一样,为大人分忧解难,竭力尽心,虽死不辞。”
萧奉先笑道:“还是那个价儿,如有死伤,弟兄们一百两,二长使一千两。考虑到近日物价飞张,在这个基础上,棺椁丧葬等费皆从账房领取。”
二人自然明白这“账房”是哪里,且这个价格,也够死个十回八回了,当即依契丹规矩,拔出佩剑,只在左手心上一割,一条长口子便汩汩涌出鲜血来,立即用右手两指抹了,各在脸上画了下去。
两条血迹各在二人脸上鲜红明亮了起来,望着大堂上的领袖金光闪闪,两人心中波涛澎湃,仿佛有万千话语要对着领袖说。
刃见红,臣子忠;血污面,殉军功。
领袖萧奉先举起右臂,缓缓伸直了,冲着二人的面前,也是冲着南方方向,然后他的头便高高抬起,笑容渐渐祥和起来。这是他对卫兵敢死队独有的关怀照顾。这份照顾也是爱戴他的敢死队员们的一份无上光荣。
心情平复,满堂金光散去后,三人都冷静了下来。
萧奉先收回手来,平静地道:“耶律余睹最近才从前线回来,听说是有痹症,一到刮风下雨天就胳膊腿疼疼,皇上差他回来修养几天。”
阴长使杀金道:“今日里天色阴晴不定,也比往常更湿润,可能将雨。”
萧奉先点了点头,一摆手,冲着二人道:“正好去罢!”
二人连忙躬身后退。
出了萧府,杀心问道:“就等下雨便去?”
杀金道:“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就是不下雨,也潮润,因为那厮既有痹症,选择这个日子,实在好下手些。”
杀心忧道:“咱们要宰的可不是一般猫狗,金吾卫大将军,在前线打仗的,万一事情败露,真个就活不成了。”
杀金向后瞧了好几瞧,低声道:“小些声音。被萧枢密知道这话,咱们还能活成?如今是去也不成,不去也不成,虽说都是个不成,但去了总归有银子拿。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佛面看香油情,”他又低了些声道,“不为着萧枢密,咱们也得为了堂主。你忘了——”
杀心道:“我没忘,不是狼心狗肺人!”
杀金道:“那就好,先去将军府外观察一下再说。”
二人在街上走着,着了常服,没人知道这就是风云堂赫赫威名的二位长使。在路上,杀心一直想着,少年时他与杀金因为战火飘零,家破人亡,流落在茫茫大草原上,行将就木,是一个头戴武官弁帽的人挽救收养了他们,这一晃就是二十四五年过去了。
那个人是阿六敦。
这些年来,每一次紧急重大任务,“雪暗凋旗画”五名人不能胜任时,每每交托与他们。有几次都是死里逃生。他总能想起阿六敦在救他们之时,意味深长地说的那句话:这是一辈子的恩情。
“这是一辈子的恩情”,是什么恩情,杀心想不明白。每次出任务,阿六敦都会重复这句话。
要是死了,或许就没这么许多后话。杀心很迷惑。
而杀金倒是洒脱得很,只要活一日,就有一日的快活,美酒美食美女美景,活一日就潇洒一日,让做什么,不让做什么,全听吩咐便是,何必自寻苦恼,苦苦想它?
二人已经来到了将军府门前。两座石麒麟巍峨地屹立雄震着。麒麟脖子上挂着金铃铛,铃铛内有活金舌头,风一吹,便“当当”作响。
门前石阶上各站了一排六人组铁衣卫兵,卫兵腰间带刀,背上挂着弓弩。
二人围着院墙缓缓绕了一圈到得府后,府后门便不如前门威武,只是一座小门。勉强有四个阍人小厮看守。
整座宅第共有正北正南两座大门,外加东西两座角门。角门只容一人出入,便只有一人看守。
二使记了,只待回去商量计划。
这时候,街上忽然一阵扰闹,铜锣开道。迎面而来一顶大轿子,仆从立住脚步,正见一个人快速地走进将军府内。
这人不是别人,看身影形貌正是耶律余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