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大部队在登州停下脚,港口早有数十艘大船杵在那里。放眼望去遮天蔽日,无数风帆犹如飞鸟巨翼,等待着起航之时。远处的滚滚波涛怒吼,而近岸人头汹涌,士气远大于海风。这阵势一瞧,还当真以为这是一支百战百胜的军队。
人头攒动处,轿内走出一人。官袍着身,乌纱上的双翅随风摆动。这双翅细长,快顶得上一把随身军刀。宋太祖赵匡胤当初在设计此帽之时,为防官员在殿下私聊,故意把双翅拉伸得极长。如今在海头一现,恰倒似迎风而上的海鸟。
此人便是燕人马植,现名赵良嗣。官秘书丞。
李褐猜对了一半,这不是北伐,但也不是和亲,而是联盟。对象不是辽国,而是金国。媪相童贯任西北宣抚使之时,偶然结识此人。童贯虽然于带兵打仗不是十分精通,但于用人识人上颇见功夫。马植趁机献上筹边良策,联女真伐辽。
理由很简单。辽天祚帝耶律延禧耽于酒色,大权早已旁落至于舅兄萧奉先手中。萧奉先心狠手辣,南征北伐,辽国人人自危,搞得怨声载道。恰逢此时,有龙气在东部女真族兴起。马植没敢僭越说龙气,只说有兴盛气象。女真部族苦于辽国欺压,虽然势头开始兴起,毕竟势单力薄,苦于独臂难支。若大宋联系女真,东北、西南双线夹攻则可以一举剪灭辽国这个祸患。
这个计策精明至极,而马植也有后手在里面。夺回燕云十六州,则北方边境之强敌可以除去,且此地多出马匹,更可养骑兵而遏止女真。假以时日,则取女真之地,大宋江山不但扩张,更可永保无虞。
童贯荐之于宋徽宗。徽宗听后大喜,忙称善,并赐金银数万。改马植姓为国姓赵,名良嗣。诏令赵良嗣率使节渡海,全权处理联盟国是。
如此大部队前行,辽国早有耳闻,辽国探子在北宋何止千人,单单一个济南府就不下百人。探子早已回传,萧奉先派辽国修行者刺杀赵良嗣。
大风更加涌动。起先还有一丝光芒的天空,霎时间浓云蔽日。即便是这等天气,这海也得渡,个人性命事小,国运事大。男人的贞操不在衣服下,以身殉国就是男人的贞操。气节就是命,命就是贞操。气节就是贞节牌坊,专门给男人立起来的贞节牌坊。
赵良嗣窥伺很久,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滚海。他知道,远处的岸边是他此行的目的地,只要他一声令下,这许多人即将渡海。
此刻他身边的空气骤然紧缩起来。不是大风所致,不是海水所致,不是自然之气所致,是剑气。
有刺客。
他眼睛依旧望着远处,心下却不敢怠慢,口中默念了一个剑诀,浑身剑气笼盖。只这一刻,他感觉身边的刺客剑气减小。杀气突然没有了。
能放能收。如兔走鹰隼落,骏马下注千丈坡。好厉害的修为。
他隐起了剑气,拳头攥紧。浑身已经进入状态,袖中的剑已经悄悄立起来了。
“传令——准备登船起航——”
航字甫一出口,霎时间三柄飞剑直冲他而来。伴随而来的是三道黑色烈焰。剑剑指向他的胸口处,破空而来的声音足见力道之大,速度之快。
说时迟那时快,便见赵良嗣双手一拨,当心一个红色大气圈笼罩在了他的周围。三柄飞剑才碰上气圈便原路而返,直冲着人头涌动处往回。人群嘈杂时,三个士兵揭开头上所戴范阳笠,一起蹦在半空,三柄飞剑各自着在手中。
两人夹攻左右,一人主攻。两人分左右滑跃而来,一东一西,跳跳闪闪,恍若捉摸不定的两只大鲸鱼破海而来。当心一人手中才碰到剑,一下便不见了人影。但见那剑身暴增,烈焰剑影增长,速度好似快了之前双倍。
赵良嗣面对人群,身子悬在半空,极速后退。后面是海,汹涌的海。一眨眼间,赵良嗣悬在了海上。
“放箭!”兵士长大喊一声。
漫天的飞箭犹如漫天的蝗虫。这些箭若是对付一般人,非死即伤。而若对付正在运功的剑客,效果不是很大。能擦破他们的身体已经是最大的效果了。
左右两个刺客已经飞到了海上,中间的刺客早已经飞跃到他们两人之前。看当心一剑时,若剑若人,若人若剑,已经不足以分清两者的区别。在死亡面前,两者确实没有区别。
赵良嗣开始圈海。
身后翻滚的海水忽然就从他的两袖之中喷薄而出。此刻面前是一堵墙,一堵海水之墙。海水冒着汹涌结成了水帘一般的墙。这墙密不透风。任有多大风也不能穿破一点。
墙越来越高,越来越厚重。三名剑客都已经现了真身。三把剑只是插碰这堵墙上,却被挡在墙外,丝毫刺不进去半寸。
“退!”赵良嗣大喝一声。
漫天的海水硬生生把三名剑客推上了岸。霎时间满天的海水又化作了雨水,呼呼浇灭了三柄带着火焰的飞剑。而那些岸上的宋兵,衣服帽子没有半点沾湿。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眼中没有惊恐之状,倒像是早已料到此结局。
赵良嗣缓缓走到他们跟前,狡黠地说道:“你们是辽国刺客。易水三人组”。
这原在赵良嗣的料想之中。这种拍屁股都能想到的事,一个高级王朝官员,怎么会想不到。想不到的恐怕只是辽国的萧奉先。萧奉先想不到的也不是赵良嗣会料到有刺客,而是赵良嗣有高深的剑修。
易水三人组本身就是辽国御用的敢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