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以后,莹莹每日只是搂着孩子昏昏的睡,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断断续续地开始浮现出一些语言片段来——
“我的莹儿!……”
“那是1980年2月2日,龙抬头的日子,我被暗黑力量狠狠地拽入了魔窟,开启了我不由己的下半生……”
“……从此,我被命运裹挟着向前,做情人,开窑子,贩毒走私,还背上了人命官司,如果不是阴错阳差得以遇上了你,我不知道我这一生还能走多远……”
“我知道,你狠我,我并不怪你。可是我突然好怕,或许是怕再见到你,或许是怕再也见不到你。二十多年了,我的眼前总是浮现你小时候的模样,你那亲亲的可爱的样子总是时不时地就来纠缠着妈妈的心,我好作孽,明明地知道我的莹儿已大了,再也不是我的那个襁褓里乖乖的孩儿。曾以为或许是我太怕死亡了,只想看你最后一眼就离开这个世界……”
……
莹莹愈是从信中读到林红的深情似海和绝望无比,她的心怀就愈是平静地近乎冷漠的激不起一丝涟漪。
还是那一段冤孽。原来那一天晚上,是她,不顾一切的从胡羔飞手里劫走了莹莹,却不意想手下人失手打死了胡羔飞。从此,她的命运锋转直下,开启了她穷途末路的人生模式。本来胡羔飞就是很有后台的,他的父亲还是在职的市政法高官,哪里接受得了儿子的英年早丧,不惜动用了他所有的力量人脉,耗费了两年的时间竟然撬开了一个巨大的集洗钱、走私、赌场sè_qíng于一体的地下锁链。
沉默了两三天,莹莹终于决定启程了。天大地大,生命为大,一个即将与世界诀别的人,她不想与她再去争执什么了,尽管她的内心一直很不平。她先是拨通了外公外婆的电话,电话的那头是操着浓重口音的苍老声音,双方努力地来回沟通了几遍,才得知林红现已关在看守所,亲人不得见,半个月后行刑。
在廖光辉的护送下,——廖光辉这次这事儿特别支持她,他为她筹来了充裕的经费,——大概是他认为莹莹的母亲一定是一个不一般的女人,但愿这次莹莹能够不虚此行吧。莹莹娘儿俩坐上了南下的火车,长途跋涉来到了那个陌生的城市。顺着地址找到了那一处位于闹市深处一幢老式破旧的住宅楼,显得僻静而荒凉,大约是原先的住户都搬了出去,偶尔的人家也都是外来务工的人员。经过打听,莹莹敲开了一处逼仄的门户。是两位面容沧桑神情恍惚落寞的老人,必是她的外公外婆了。
“现在不让见了。得等到行刑,收尸体的时候了。”
“那收尸体的时候还叫见一下活面不?”瘫坐在那里的姥姥努力地睁起那一双眼袋严重松弛,眼窝塌陷下去的茫然的眼神问道。他们虽然看起来已经很苍老了,但是那刻在骨子里的对待生活的坚韧和沧桑是掩饰不住的,尽管这样除了愈发衬托出晚景的别致凄凉,别的真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得叫你见一下活面。得有家人送别,收尸。”
两个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回述说着这个世界上最悲催的事情,却又不带什么感qíng_sè彩似的。悲伤也只是痛苦的外缘,而当人需要直面它的时候,能够保持住伤悲也是一种无上的能力。
“怎么会这么严重?”
“你去找一下小彭,你妈安排过的。”
小彭是谁?“彭泽畴。”莹莹听了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呢?她费力地想,想起来了。是从胡羔飞嘴里说出来的,在欢乐谷的酒桌上,算是一代枭雄吧。找他干什么呢?这之间还有什么曲折吗?
第二天的一早,彭泽畴竟然就上门来了。是外公外婆通过电话通知的他,马上就过来了。进了门,整个小室都显得狭小局促起来。彭泽畴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眉宇间藏着一股英气。在他开口的时候,莹莹从他深邃的五官,看的出他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不一般的非凡人物。
在她打量他的时候,彭泽畴也在打量了她。莹莹知道自身的卑微,特别是在他的面前。
“你结了婚?”
“嗯!”莹莹点了点头,她怀里抱着思齐,是的,她得算结了婚。
“喔!她应该还不知道的!……”彭泽畴语重心长地说着,低了眉头去。“多少年了,在她心里,你是她的一块心病,一直在提起你,就伤心的落泪。”
莹莹也一直低了头听着,她的处境和思绪一会儿被拉近,一会儿又处远。从彭泽畴沉重的言辞里,莹莹再次清晰地得知了导致林红走向穷途末路的一桩桩罪名。这里面既有因莹莹而起的误杀之罪,还有她非法开设地下赌场,sè_qíng交易,最要命的一条是牵扯上了一桩大型地下毒品交易市场。彭泽畴深深地忏悔过,虽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到底还是林红义无反顾地当起了他的数条罪过,才使他得以临时逃脱法律的制裁。条条罪名都是要她的命,她也是生而无望,生无可恋,最大的希望就是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再见到莹莹最后一面。“她要被处以安乐死。”彭泽畴对莹莹说道。
彭泽畴的话语一字一顿接连地跳入莹莹的脑海,顿觉全身的肌肤就凉森森起了惊悸。“实话跟您说吧,本来我是不打算来的!既然在我生时见不到她,在我那么需要她的时候她都不在我的身边,陪伴我长大,那么到她末日了,为何又想起来了要见我?……”莹莹说的满腔激愤。
“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