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对铁太傅道:“天亮之后,只管将我尸首留在四凤镇。端方见我已死,不会刻意再找你们麻烦。”
铁师宁脸色沉重,他身后的汉子们都湿了眼眶。
交待完这些,颜烈反而轻松了,看燕三郎和铁太傅约好后续,然后才问起嘉宝善和燕三郎的过节。
众人都在梦境,受幽魂监视,少年只挑出能说的重点简述一遍。不过他还没说完,眼前的一切忽然模糊起来。
他仿佛还听见颜烈长长叹了口气,无限怅惘。
……
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白苓不知道自己在哪,周围没有半点人声。
她喊破了喉咙,可是四下里静得像个坟场,连个回声都没有。
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丹田里提不起一点力量!
无尽的黑暗里,她将自己紧紧绻缩,再度喊出声来:“有人吗——有没有人!”
她嗓子都快哑了。
白苓紧紧咬牙。
但是这一回,后方传来“嘎吱”一声,像是有道门开了。
她又惊又怕,猛一回头,看见一道微弱的光照进无边黑暗,有个身影随光而来,温和地呼唤她:“白小姐?”
她还未看清这人的脸,但记得他的声音!
“端方!”白苓喜极,放声大呼,“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仿佛天籁!
端方快步走来,取剑割断缚她的绳索,将她扶了起来。
在地上跪坐太久,她腿都麻了,站不安稳。端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边问道:“还好么,可有受伤?”
白苓摇头:“快带我出去!”
她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一秒都不想多待了。
端方扶着她往外走:“还记得你是怎么被掳么?”
白苓咬着唇忍住腿上针扎一般的疼痛:“有人劫持我了。另外,我修为不见啦!”
“谁?”
白苓迟疑一下才道:“我、我不确定。”
她亲眼所见,劫匪是燕时初。可是在黑暗里独处了这么久,她也冷静下来,越发觉得此事可疑。
端方微笑:“你看见谁了?”
白苓抿了抿唇,就听她的未婚夫道:“不是燕时初。”
“咦?”她一下抬头,“你怎么知道?”
端方正色道:“有人化作他的模样,打算劫持你来对付我。”
白苓长长呼出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抓住劫犯没有?”
“快了。”端方再次确认,“你还好么,对方可有击伤你?”
“没。”白苓咬了咬唇,低声道:“谢谢你来救我。”
端方轻轻捏了捏她的胳膊:“救我妻子,岂非份内之事?”
他的笑容温暖,白苓看得微微脸红,低下头去,只听这男子道:“睡醒之后,一切都好了。”
嗯?白苓没懂,睡醒?
不懂就问,她正要开口,端方已经扶着她跨出了门槛。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白苓下意识闭目。
等她再睁开眼,正上方是她熟悉的鹅黄色帷帐,屋子里飘着淡淡熏香。
她一骨碌坐起,环顾左右。
这是她的房间,每个角落都很熟悉。屋里虽然昏暗,可半掩的窗子已经透进一点光来。
天亮了。
白苓一时怔忡:
一晚上惊魂历险,原来都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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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边一沉,有东西跳了上来。
燕三郎睁眼,正好看见一个毛茸茸的白脑袋凑了上来,在他下巴蹭啊蹭,边蹭边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芊芊?”他声音还带着两分沙哑,“千岁?”
猫咪的大饼脸快把他的视线都挡住了,好在他抽空一瞥,就能确定这是昨晚栖下的客栈。
先前诸般历险,果然都是梦哪。
“我啦!”千岁的声音传来,“快起床,天亮了!”
话虽如此,它却一下子趴到少年脸上,还打了个滚。
满脸是毛,呼吸不畅啊。燕三郎把猫从脸上扒拉开去,坐起来晃了晃脑袋。
头脑昏昏沉沉,睡了这一觉倒像是七八天没睡好一样,身体更乏了。他知道,这大概是因为他们在幽魂的梦境里消耗精神过多之故。
但这不妨碍他发现不对劲儿:
“在梦里怎么没见到芊芊和小金?”
狮子狗在门外叫了好几声。
白猫也喵喵开来,千岁替它们翻译:“这两只都睡着了,但没做梦。”
“看来幽魂有意将芊芊与我们隔开,免得节外生枝。”燕三郎沉吟。
“未必。”千岁倒有不同看法,“说不定幽魂带人入梦有些限制?”
“带不了动物?”燕三郎有些好笑。
“喂,这镇里小几千人,却有大几千动物。”千岁却是一本正经,“就算幽魂有编造梦境的能力,也不是无限广大好么?否则你在盛邑时,他为何不来害你?”
把活人都抓进梦境,这天赋也太逆天了,或许会有许多额外限制,只不过他们不清楚罢了。
燕三郎也得承认,千岁有理。她活的年头比这世上多数人都长,对于天道的理解,自然也比多数人都透彻:“但在梦里,我们都未觉出不对劲来。”
当人身处梦境,所见所闻似乎都理所当然,只有醒来回想,才会觉其荒诞,根本经不起推敲。
像芊芊和小金失踪这样的破绽,他和千岁在梦里居然从头到尾一无所觉。
换句话说,根本想不起来。
幽魂的手段,实是让人不寒而栗。
千岁催促他:“走吧,四凤镇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