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看他反应灵敏,对答如流,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明天鸡鸣时分出发,你到西门等我。”说罢递钱过去。
两人走回小巷,木门在身后关闭。
不过他们耳力太好,这时就听见袁梢的呵斥声:“想什么呢,快把钱给我!”
“拿过来,磨蹭什么!”
“你个小鬼要这么多钱干嘛,啊?”他冷笑起来,“是不是想跑?”
燕三郎听见“啪”地一声,那是打耳光的声音。
“看?你用这种眼神看老子?”袁梢嘿嘿一声,“明天拿到钱乖乖回来,要是敢跑,我就往那老虔婆的牌位上撒尿,让她在地府里也带着一身骚气!听见没?”
袁洋始终默不吭声。
而后燕三郎就走远了,把这条幽深的小巷抛在脑后。
他的神情始终淡淡,看不出情绪。千岁走在他身旁,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他。
燕小三的从前,哎,她真是好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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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过去,平淡无奇。
次日天不亮,金羽就驾着马车赶到了盛邑西门。他刚从外地返回,就被千岁抓来上工了。
墙根下缩着一个小男孩,正是袁洋。
他穿着昨天那身带补丁的衣裳,见到燕三郎掀开车帘向他勾勾手指,这才起身,一溜烟儿跑过来。
“前座带路。”燕三郎的指令从来简洁易懂。
于是男孩爬上副座,坐在金羽身边给他指路。
双方都很准时,马车驶到西门前,东方也刚好跃出一轮红日。
盛邑是个不夜城,城门很久都不曾关闭了,人员可以自由进出。
“我们的运气真不错呐,今天又是个好天气。”坐在燕三郎身畔的红衣女郎悠悠开口,第一缕阳光照在城门外墙时,倩影缓缓从空气中消失,只有一缕红烟遁入书箱里。
马车驶入旷野之后,燕三郎挂起窗帘,猫儿就跳到窗沿趴好。
微风拂动它篷盈的毛发,晨曦给每一根白毛的毫尖都镀上一层金红。
“喂。”她转头望向晨光,瞳孔眯成了一条缝,“我又想到一个愿望,应该去财神祠前挂树。”
燕三郎拣起小桌上的书本打开:“什么愿望?”
“我想以真身看一眼朝阳。”白猫打了个呵欠,竖瞳正对着东方,“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天?”
少年沉默几息,才道一声:“会有的。”
“啊对了,有件事儿忘了跟你说。”她飞快切换了话题,“在你沉睡期间,有几个不开眼的想溜进邀景园。除了第一个趁夜间翻墙的傻蛋被我逮住之外,其他都是金羽和傅小义等人收拾的。”
“哪来的?”掐指一算,现在他的仇家好像不少哩。
“都是宣国派来的。”千岁悠悠道,“想捉住你,索要解药。”
燕三郎挑了挑眉:“看来,摄政王反应过来了。”
他在宣国办的事也不是当真就滴水不漏。那会儿时局纷乱,颜烈又折损了亲兄弟,热血上头,一时失察。但过了这么久,他就是事后回想也慢慢能发现破绽。
千岁哼哼一声:“但他最多就是怀疑你,手里可没有真凭实据,否则直接找卫国交涉,你可又出名了。”
干涉别国内政,这可不是好名声。即便萧宓对燕三郎再好,也很难偏袒。更何况卫廷清治,百官都有参议的权力,到时候他就成千夫所指。
颜烈却派人偷偷来找燕三郎,显然手里没有直接证据,告也告不赢,只能暗中行事。
燕三郎问她:“那几个人,你怎么处置?”
猫儿没吱声,琉璃灯就飘出来了,在少年面前一闪一暗,顽皮得很。
“办得好。”燕三郎拍拍白猫的背部,舒服得它直拱背。
此事不可为外人知晓。在这一点上,他和颜烈的选择不约而同。
千岁有点感慨:“幸好如今人手充足,只凭那一窝子黄鼠狼,怕是挡不住人家翻墙。”
颜烈派来的当然是精挑细选的好手,黄老爹和黄大只不过是有点气候的鼬妖,白天都要借助千岁的术法才能显形,邀景园面积又大,挡不住高人。
幸亏燕三郎从桃源带回十多名好手,年余来以他们为骨干进行扩充,终于在人才、人手上不是捉襟见肘了。
这一次,组织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千岁只能在午间和夜里现身,燕三郎沉睡期间,他和邀景园的安全大多时候就要交给众手下了。
燕三郎目点了点头。千岁见他目光深注,就知道这小子又在思索别的念头。
出了盛邑,马车就往西北走,很快就离开了官道。路越来越不平坦,金黄的麦田也被抛在脑后,人烟也越发稀少。
他们进入了荒野,风吹草低,不见牛羊。
起先马车还走在颠簸的小路上,后来干脆就没有路了,前方荒草连天,比人还高,像黄色的纱帐。
走到这里,马车就不能通行了,燕三郎只得下车。金羽没好气问袁洋:“怎么没路了?你们平时回村不用走路的?”
这地方确实荒凉,可袁家荡的住民进出村落总得有路吗?就算没有,踩也踩出来了。
“暴雨,路都淹没了。”袁洋抬头辨了下方向,“苔山在那里,我们村子就在它脚下。”
他伸手一指,两人果然看见远处有一座小山,圆头钝脑、颜色奇特,像是纯黑的岩石上打翻了一碗牛奶,泼得处处留白。不过燕三郎看过风物志无数,知道这种石山原本长在水底,被无数水藻、海苔、水葵之类寄生,经年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