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雄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外强中干的人,他虽有几分血性,却终究没有一个能配得上这血性的干劲,他之所以选择跟着师父练武,不过也就是不想继续被县里那些泼皮们欺辱,至于师父常常对他说的“建功立业”、“鸿鹄之志”,他非但毫无想法,甚至是有些抵触。
自己就不是一个多么有担当的人,至少在昨日之前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当他跟着南山进了这梅州城,心中再多的忐忑也只能变成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了。
南山在城门口制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混乱,现在那名千户大人正满城搜索这个“身份不明”的“闯入者”,以至于之前从离州城逃出来的这群战俘真的变成了一群“爹不疼娘不爱”的“局外人士”了。
好在梅州的守军算是给了已故的“程将军”几分薄面,这群人虽说身份还有待进一步查验,倒也没什么人故意为难他们,更不会像对待囚犯那样圈禁着,只是将他们领进了城中的一处营地之后,由一名百户长留下安抚众人。
说是安抚,实则就是监视,只不过一众人等在敌方城中吃了不少苦头,又策马奔袭一夜,此刻也没有多少力气再生出什么不满来。
梅州城内驻军区域和百姓生活区域有明确的划分,这一处营地离百姓的居住区很远,离城中的县衙大院更是遥不可及,想来那位千户是有意为之,这样即便一群人想做点什么对城中百姓或是将军不利的事情,也得费上几分工夫。
而张英雄却是大喜过望,百户将他们领来的这一处营地,正离他想要去的地方不远。
来之前他看过朱云峰展开的一幅地图,他知道梅州城里必定有他们青之月安插了多年的眼线和探子在,这一份地图也着实来之不易,那些探子们会把城中结构一点点记在脑子里,然后在极小的纸片上绘制出部分图样,再由传信的飞鹰带回到离州。
那一幅地图看起来开卷不过一尺,却不知凝聚了多少探子和飞鹰们的精力与血泪。
梅州城东南西北一共有八处门洞,朱云峰所谓的“绕过”梅州城,就是亲自引一支两万人的军团从梅州南门进,东南角门出,再直冲进梅州背靠的十万大山之中,山间有一条从前洪水冲出来的山道,他们不至于会无路可逃。
过山之后再奔上官道,一路拼杀而去,以最快的速度赶赴东之夏下游的辛泽港口——东之夏距离江心白沙洲最近、最大的港口。
张英雄摸了摸衣兜里的一支小物件,心下忍不住又慌张起来,好在立刻有一名军士凑过来搂住了他的肩膀,他只能强挤出笑容,加入了那支浩浩荡荡去浴房洗澡的队伍。
城中,县衙大院。
段忠手上的一柄长刀被他舞得虎虎生风,站在一旁的护卫阿三、阿四此时看得一脸向往,甚至跟着招式也比划起来。
“阿四,你看看,咱家将军这气吞万里的气势,哪里像外面传得那般窝囊?真不知道将军为何要听命于暗室里的那个人……”阿三的手臂上搭着一条汗巾,只等段忠什么时候练到收势的时候,他会立即殷勤地跑过去替将军擦汗。
阿四还是那张冷脸,情绪不高地应了一声道:“暗室里的那人不简单,你还是闭上你那张臭嘴,别惹祸上身才是。”
他回忆起第一次陪同段忠下到暗室里的情形,那时的将军在他们的眼中简直谦卑到了极致,而在他们两人的视角,暗室里只有一团阴影,既没有任何实体的存在,也没有发出哪怕一丁点声音。
可他们敬重的将军大人频频点头,好像真切地听到了什么似的。
直到第二次,他们两人才有幸看到了藏于黑暗中的人影,听到了一个仿佛能贯穿心门的男人的声音。
段忠显然并不是一个喜欢纵情酒色之人,但为了迎合暗室中的那人,他也抛开了那些有的没的,假若那个从前一起并肩打过仗的程将军还活着,或许会笑他笑到直不起腰来吧。
探子们终究没能探听到守城大将军到底是何许人,因为稍有被他怀疑的对象,都没能走出县衙的院门,他虽是个武夫,做事却也有思有量,他只让自己希望传出去的消息逐一被散播出去,而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好战之心,只等离州那边按捺不住大军压阵,到时候……
他必定要与朱云峰在阵前大战五百回合,一较高下。
院中的舞刀声持续了很久,久到阿三搭着汗巾的手臂都微微有些僵硬了,可段忠始终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打算。
整日饮酒、听歌几乎快要磨灭他的意志,他只能靠着练武发招来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
此时的暗室之中,荒夏已经下完了他今日的第四盘棋,然而战局的结果竟然惊人地相似。
黑子败。
摇了摇头,荒夏再次小心地分拣起黑白棋子,再来一盘,或许他终能从中找出破绽。
他明明不该输的。
一直在墙角边打坐的南山紧皱眉头睁开了眼,随着意念逐渐恢复,她也跟着不安起来。
原以为恢复了意念,她可以慢慢感知到与自己同室而处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修为,这个男人的性子好像极为恬淡,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自己和自己对弈,期间他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南山感知不到他的意念,他坐的那个位置似乎只是一片虚无,可烛光摇曳,他的身影分明清晰可见,南山咬了咬下唇,这么看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男人的修为远在她之上,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