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了——”杨延奇撕心裂肺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杨延奇也是顾天海的徒弟,比林安先进门。
他整个人长得就是跟林安相比另一个极端,长得又高又壮,圆眼往外凸,一张阔嘴。本来脑袋挺大,安在粗脖子上显得又没有那么大了。
性格上也跟林安正好相反,神经大条,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来了。”
林安答了一句就下楼了。
陆川看着苏漠也从书桌前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下楼了。
他满意的勾起了嘴角,按灭了房间的灯,下楼。
刚到楼下火锅的香味儿已经钻到了鼻子里了,苏漠已经在桌子前面做好了,身边也已经给他留好了位置。
他走过去坐在了苏漠和顾老的中间,杯里的酒都已经倒好了。
陆川端起酒杯,在桌子上磕了一下,吵闹的声音停了,都抬头看着他。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演职人员的新宿舍了,这里的环境条件很好,大家都好好珍惜,还有就是欢迎你们苏师叔重新回到文苑社。”
苏漠抬头看着他,陆川沉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他这些年在外面也受了不少的苦。”
林安听的难受,小眼睛眨了眨,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拎着两个爪子,扑向了苏漠,抱住了他。
苏漠有些惊讶,手抬在空中,愣了几秒,才拍了拍林安的后背。
“年后要登台的那几个演员要加紧训练,别第一次登台就让人家给轰下来。”
陆川一边说话,一边斜眼瞟见了林安的动作,面无表情的把林安贴在苏漠背上的那两只爪子拿起来扔开了,正好被杨延奇接了个正着。
屋子里都是说相声的,嘴也伶俐,这边说了一句,那边马上就能有人接上,房间的气氛越说越热闹。
学员不过都是十几岁的年纪,爱疯爱闹,说了没几句就要是动手,推推搡搡的闹成了一团。
苏漠在一旁看着他们闹,嘴角旁边也挂着淡淡的微笑。
他想起了小时候,陆川那时候就爱捉弄他,动不动就把他的东西藏起来,看着他找不着着急。
那时候他抱着双臂在一旁得意洋洋的坏笑的样子,跟现在简直一模一样。
苏漠突然有些怀念。
许久没有聚在一起这么闹腾,大家都敞开了喝,反正上楼就是睡觉的地方,不用担心回家的问题。
火锅吃的差不多了,林安喝的还少一点,在厨房刷碗,杨延奇也跟着凑过去了。
几个学员在一楼客厅打扑克,醉的连牌都拿不住了。
顾老年纪大,不宜晚睡,被林安撵回房间睡觉去了。
苏漠微醺,独自一个人跑到了小时候吊嗓子的那个阳台上醒酒。
阳台已经重新装修过,大致上跟之前还差不多,陆川很是用心,小时候两个人躺过的吊床已经找不到了,新买的跟之前的看上去差不多。
晴朗的夜空中,下弦月正皎皎,与五年前送别陆川去西安的那天毫无二致,那时候,陆川歪着头跟他承诺等西安那边稳定了,就马上回来,可是,苏漠并没有等到他。
苏漠长叹了一声,这世间颠颠倒倒,他们相遇又离别,离别又重逢,一晃五年,他们终于又重逢了,胸口原本那颗贫瘠到寸草不生的心好像又开始焕发生机了。
陆川走了进来,坐到了苏漠的旁边。
“怎么样,还满意吗?”
苏漠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四目相对,吊床轻轻摇动,让苏漠感觉有点晕。
苏漠忽然想说点什么,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苏漠突然开嗓,清唱了几句《锁麟囊》。
他打小学的是正经的程派青衣,唱腔抑扬错落,疾徐有致,苏漠的嗓子没有真的京剧演员那么尖,听起来很有味道。
陆川的眉头一皱,接着说道:“这词倒是很应景,再唱几句听听吧。”
苏漠的眼睛亮了,嘴角得意的翘起,接着唱道。
“回首繁花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好久没有听到这么有味道的腔了,安子他们那破锣嗓子,一个能赶上你的都没有,我这耳朵都快被他们带偏了。”
这么多年了,陆川还是就这一个缺点,藏不住对苏漠的喜欢,动不动就要把他夸上天。
苏漠的两个耳朵通红,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肩抵着肩,抬头看着月光,都沉默了。
苏漠悄悄用余光看他,陆川还沉浸在他刚刚的声音中,薄唇微动,重复着唱腔。明澈如水般的双眸中,倒映着一轮明月。
他的侧脸线条坚毅了许多,比起之前随性的状态,现在的胡子剃的更干净了,小时候的那股清秀稚嫩的劲儿退却了,更像个男人了。
师父刚收了陆川那会,别人都劝师父不要收这么好看的,看起来不像是能逗别人笑的,可师父不听,连着又收了他。
转眼间,两个人都长大了,小有名气,五年前,陆川跟着师父去西安新开的小园子涨人气,他自己留在这边守着晨德园。
那天送别酒宴后,两个人也是这样,坐在淡的散漫的月光下醒酒。
不知是离别的情绪渲染,还是酒精的作用昏了眼,陆川歪头,亲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