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庆隐忙握住美娘的纤手:“我现在已是神仙之体,不能……否则,必遭天谴,不得善终。”
美娘忽闻此话,犹如五雷轰顶,面色大变,玉体震颤。
方庆隐微微搂紧美娘,温情款款道:“这‘人仙殊途’就和‘人鬼殊途’一样,都是老人们传下来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美娘虽是荆钗布裙,见识孤寡,却也听说过三圣母和杨天佑、七仙女与董永的故事,皆因罔顾天谴,仙凡乱婚,而最终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因此,她哑然失语,唯有泪落簌簌。
方庆隐亦颇为难过,却是无可奈何,只得道:“美娘,天快亮了,我也该去了,免得又多闲话。等幽冥事了,我一定会去紫霄宫,请老祖成全我们夫妻。到那时,天荒地老,再不分离。”
美娘惨然失神,傻傻地点了点头。
二人凄目相望,泪光婆娑,依依不舍,仿佛此刻一别,永不再见。
方庆隐慢慢地低下头,深情地在美娘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忽而取锏在手,红光一闪,已然穿窗而去。
美娘欲罢不能,蹀躞脚步,奔出香房,泪眼望空:“隐郎!我等你回来……”
“美娘……千万保重……我一定会回来的。”话音悠悠处,早已不见了方庆隐的身影。
但见晨曦朦胧,碧空辽阔,一朵朵白云漂浮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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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庆隐别了美娘,飞行在空中,却一时不知所去,原来他并不知去幽冥地府的路径哩。想了一想,他径寻到当坊土隍庙来,当日正是从此处前往幽冥地府的。
方庆隐疾步进入土隍庙内。
但见殿堂供案后端坐一位黑脸土隍,两厢各立一位手拿双股木叉的小鬼,虽是泥塑,但在晨光之中,亦颇唬人。
方庆隐左寻寻,右找找,却哪里能寻找到幽冥地府的入口!
急躁之下,方庆隐手指土隍像,喋喋道:“你个土隍,躲哪里去了,我正有要事要去幽冥地府呢,你还不速速出来见我!”
却是怪哩!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习习吹过,果然就现出当坊土隍来。只见他卑躬屈膝道:“小神迎迓来迟,还望方先生恕罪。”
方庆隐觑见,唬得一跳脚,不过一句牢骚话,居然有此灵验。
其实他不知自己早已身怀三千道法,譬如腾云驾雾法、移山倒海法、水火不侵法、呼喝神役法……等等诸法,皆可随念而生。此一句,正应了“呼喝神役法”。
方庆隐吃惊不小,愣愣道:“土隍,你还果真出来了!”
“方先生今非昔比。方先生勒令,小神怎敢不来。”土隍惶然道。
“既如此,速带我去幽冥地府。”
“是……请方先生随小神来。”那土隍恭敬领命,将方庆隐带至后墙壁旁,伸指在那后墙壁上画一圈,既露出一座圆月门来,其中光景晦暗,阴风席卷。
方庆隐二话不说,径钻将进去,那圆月门“轰”地一声响,已然消失无踪。
土隍亦随之不见。
果然结界之妙,非比寻常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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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庆隐进入了黄泉道,过鬼门关,入酆都城,所过之处,鬼兵鬼将无不点头哈腰,纷纷避让,原来方庆隐的奇事早已在幽冥界内广为传播,真个是:无鬼不知,无鬼不晓。
自黄巾力士提走了方庆隐后,森罗王就躲藏在后宫之中,日夜怛惊受怕,寝食不安,这一来他位列十殿阎王之首,知法犯法,触犯天条,必遭天罚无疑;这二来他暗生叛逆之心,偷炼“九转元婴”大法,亦是要遭天诛的大逆之罪。
然而连续过了几日,却是风平浪静,并无异相发生,因此森罗王稍微放下心来。
孰料此日,森罗王正在宫中吃酒解忧,忽有值殿鬼卒来报:方先生已在森罗殿上等候,请大王移驾前往。
森罗王听了禀报,吓得一屁股跌下椅来,酒杯也跌得碎了,慌慌张张更衣换袍,一路小跑,径来到五殿森罗殿。
却见方庆隐大咧咧地踞坐在大殿之上,双目炯然有神,威风霸然侧漏,尤其案上放一根宝锏金光闪烁,果然与先前时节大不相同。而崔判官以及六七个殿卒站立在殿下,浑身哆嗦,鬼汗淋淋。
森罗王见了,忙上前,毕恭行礼道:“方先生,迎接来迟,还请海涵。”
方庆隐不吃客套话,把惊堂木用力一拍,劈面大喝道:“呔!森罗王!我来问你:那东土南唐国宛陵郡华阳镇谭家庄人氏刘美娘,为何无子?”
“这……此事小王委实不知。欲知详情,还得请老崔取生死薄来查查,方可知晓。”森罗王战兢兢说过,既命崔判官取生死薄来。
崔判官自去片刻,取来一册生死薄,呈献给了森罗王。
森罗王双手捧着生死薄,低着头,鞠着腰,走至方庆隐身侧,打开生死薄,寻查了顷俄,即寻查到了刘美娘的名字。
待观看清楚,森罗王面色大变,口齿哆嗦起来:“方……方先生……请……请看……”
方庆隐伏低身子,聚精会神,朝那生死簿上看去。
只见那生死簿正面阳册上写道:刘美娘,女,东土南唐国宛陵郡华阳镇谭家庄人氏,无子,寡老无依,五十七岁孟春勾拿。
方庆隐不看便罢,一看直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他一伸手,猛然揪住森罗王的胸襟,往怀里一拽,瞪眼大喝道:“为何写有此注!”
“这……这这……”森罗王吓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