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四月初那场断断续续下着的或大或小的春雨,让田里的庄稼、道边的野草、花圃里的花儿早已灌饱了雨水,显的滋润无比。
都说“春雨贵如油”,但这油若老是没完没了的送着,再贵的春油也会变成廉价的地沟油。
湿腻的天气总让人提不起精神,在屋内阴了多日的衣服,穿在身上便也带着股发霉的味道,只是这让人持续的烦恼在某一日的夜晚居然戛然而止。
在大宋所有的节日里,有一类特殊而重要的节日,那便是帝王的生日,帝王乃一国之主,其诞辰自然是全国头等大事。
本来,生日与节日有本质的不同,前者是一家私事,后者为民族习俗。然而由于帝王身份的特殊性,其生日便演变成为节日。
不仅如此,而且“布令天下,咸令休假”,其规模堪比传统节日。
天圣七年四月十四,被命为“乾元节”的,便是当今天子赵祯的诞辰之日。
这一日的前一夜,春雨毫无征兆的停下了脚步,到得这日清晨,竟然是一个疏朗的晴天,天空如碧,清新无比。
“官家终究是天之子,老天也知晓送上一份薄礼,让今儿这日子,大家伙都开心乐呵。”
“李大人说的一点都不错,官家仁厚,上天必也动容。官家舒心了,咱们做臣子的自是宽心。”
垂拱殿外,天尚未亮,早已赶到的文臣武将三五成群,互相寒暄,争抢说着吉利话,生怕自己晚说一步,便会被人抢了风头,亦会被人诟病对皇帝大不敬。
垂拱殿本为皇帝赵祯平日听政之处,而真正诞日或大典通常是放于天安殿举行,不过因为或这或那的原因,总之赵祯为了显示自己的低调、不铺张,将自己诞日庆贺放于了垂拱殿。
此时宰执已奏事完毕,身穿衮服的赵祯坐在龙椅之上,接受文武百官按顺序贺诞,随后各国使臣挨个上前道贺。所有程序七年来从未改变,并没有不同。
可是这一切又隐有不同,从十二岁那年起便垂帘于身后的人不见了,从前坐于龙椅时惶惑、不甘的感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大权在握的沉静。
赵祯脸色平静,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年轻的脸上早已褪去了稚气,微青色的下巴平白为他增添了几许成熟和魅力。七年的皇帝生涯使得他浑身上下充满了天子威仪。
祝贺完毕,赵祯又移驾紫宸殿,赐宴群臣及各国使臣。
赵祯举杯对着下座群臣,从东到西划了一个半圆,示意开宴。音乐声响起,歌舞表演让场面变的轻松欢快起来。
望着流水般从殿外送进来的御酒和菜,坐于外国使臣位置的青年男子悄然与身边的人说道:“大哥,今日这宴请,比旦日差之许多,几近寒酸啊。”
“休得胡言!”耶律宗政暗瞪自己弟弟,看着上首赵祯,眼露佩服,说道:“一国之君,奢侈易、勤俭难。大宋繁华,国库充盈,而皇帝却能做到如此节俭,殊为不易。”
耶律宗允被自己大哥教育一顿,只得闷头吃菜。
酒至半酣,乐声暂停之际,下首一人忽地立起,举杯高声道:“元昊恭祝陛下万寿无疆,大宋千秋万载。”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声音响亮,微震殿内。众人朝那处望去,说话男子白衣黑冠,正是夏国太子李元昊。
赵祯拿起酒盏,微笑回谢,轻抿盏内酒,点头示意。见李元昊仍未坐下,奇道:“元昊太子可是有话要说。”
李元昊又举一杯,大声说道:“元昊冒昧,动身来宋之前,家父曾千叮万嘱,关照元昊求娶大宋之女,愿结姻亲之谊,使我夏国与大宋永世修好。”
赵祯放下酒盏,回望李元昊,眼露玩味,问道:“元昊太子想求娶何人?”
耶律宗政听到此言,先是一愣,脑海中立时浮出一人,想到此,平日平静的脸,却神色大变。坐于边上的宗允暗暗吃惊,问道:“大哥因何色变?”
耶律宗政摇头不语,双眼紧盯李元昊,只看他如何说出那人。
李元昊笑道:“元昊曾于大相国寺初见她,与宴射之中再见她,其后因缘际会又见过几面,心中倾慕良久,故而斗胆求娶,求陛下允诺。”
赵祯眼神闪动,神色不变,淡淡笑道:“求娶我大宋女子,元昊太子自当登门至女子家中,请得父母之命,求得媒妁之言方对,如何来朕此处求亲?”
李元昊再次笑道:“因为此女乃大宋皇室中人,八王爷之女,当今的华邑公主,赵。。娴!”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夏国蛮子,不自量力,竟敢求娶我大宋公主。”下座群臣纷纷悄声议论,而坐于其中的八王爷神色不动,摆手示意自己儿子稍安勿躁。
赵祯轻咳一声,殿内立时安静。他摇头笑道:“原来是朕之堂妹,只是她,朕却是做不得主的。”
李元昊放下手中酒杯,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站出酒席,随手一抖,那东西便展了开来,众人仔细望去,有那离的近的,顿时“噫”了一声。
他单手将那东西举高,却是一张图,李元昊继续说道:“元昊愿以山丹马场为聘,向陛下求娶华邑公主为我李元昊之妻。”
‘山丹马场’四个字扑簌簌地震惊了满座之人。谁都知这四个字包涵着何等意义。
大宋富庶,人口众多,举世皆知。人说大国必然兵强马壮,只是大宋这兵虽不弱,马却不壮,甚至可以说马匹太少,宋马对上辽国和夏国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