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青春校园>春妆>第256章 清账

“你……你快放开我!”

“阿莲,我……我从未忘记你。”

幽寂的竹林小径上,一男一女两个声音齐齐响起,同样地低微,亦同样地带着颤音。

话声落地,何思远猛地身子一震。

那一刹,朱氏听见了他深长的呼吸,亦察知到那臂膀瞬间的僵硬,以及这两者间明显的那一息停滞。

“放开我!”趁此机会,朱氏从牙缝里吐出了这三个字。

急怒攻心之下,这语声竟带着一丝破音。

然而,那双手臂却并不曾松开,反而箍得更紧了。

紧得令人窒息。

朱氏只觉胸腔最后的一丝气都被挤了出来,脸色瞬间憋红,复又转紫,不由得张开嘴,竭力吸取着这暮春时节的空气。

不出两息,她身上便浸出汗来,遂下死力挣动手足,然发出的声音却仍旧极低,唯吐字极重,撞得何思远耳鼓微疼:

“你发的什么狂病?外头还有我两个丫鬟呢,她们很快就要进来了。”说话间,朱氏仍在不遗余力地拼命推拉撕扯,试图脱出那个怀抱。

何思远面朝着无人的小径,清瘦的脸上,慢慢浮起了一丝阴鸷,手臂却越发加大了力道。

丫鬟?

他很想仰天长笑。

那两个丫鬟,不正是你亲口赶出去的么?

没有你的吩咐,她们哪里敢进来?

你踩到了那块玉佩,怕被人瞧出端倪,便把丫鬟都支走了,你以为便没人瞧见么?

如今却又来说这样的谎话哄人,仅仅因为他何思远好欺么?

他的面上阴云翻滚,将朱氏的脑袋牢牢按进肩膀,神情扭曲得不成样子。

果然变了啊。

他勾着唇角,笑容如同假人。

当年那个直脾气、爱作恼的小姑娘,不仅变成了高贵的王妃,且还能将谎话说得信手拈来。

枉他留着那破烂玉佩这么多年。

枉他每每午夜梦回时,还会淌下痛悔的泪水,为当年那个怯懦少年而叹惋。

他嫌恶地捏紧手中玉佩,每一息都在压抑着将之砸烂的冲动。

那些所谓的念想与不舍,真是拿去喂狗都嫌脏啊。

可他却像个傻子,拿着这么个腌臜玩意儿当心肝宝贝,连络子旧了都不舍得换上一个,只因那是她亲手编的。

何思远颊边的肌肉抽搐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而他整个人亦似分成了两半,一半冷笑唾弃,另一半却在清醒地估算着时辰。

“大表哥,我求你了,快别这么着。”见他总也不放手,朱氏急得快哭了,出声哀求起来。

“求求你,瞧在我们多年前的份上,好不好?”

哀婉的语声,若只是听着,却也怪真切的。

何思远冷冷一笑,松开双臂,手腕不经意一转,似有若无拂过了朱氏的衣领。

“撕啦”,裂帛之声骤响,朱氏的衣襟竟被这一拂扯散,露出了里头雪白的中衣。

何思远控制着面上的肌肉,怔然不动,似是被惊住了。

朱氏亦是一呆,旋即直是羞愤欲绝,一声尖叫逼近喉咙,又被她生生压了下去。

“滚!”她低声咆哮着,使尽力气一把推开何思远,又手忙脚乱将前襟拢住,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两耳嗡嗡作响,脑中似打翻了热油,灼得她从头烧到脚。

那个瞬间,她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而后,一股悲凉漫上心间。

这情形若被人撞见,她除却一死,再无别路。

念及此,残余在心底的那些许柔情,骤然化作狂怒,朱氏恨不能生撕了这男人。

何思远显然比朱氏还要受惊吓。

朱氏那一推,他踉踉跄跄直退出好几步,复又飞快转过脸,不敢再看去她,神情又是难堪、又是愧疚、又有几分凄楚。

“你这是做什么?”朱氏两眼充血,刀子般的眼神剜向他。

“我……我……对不住,我险些害了你。”何思远面白如纸,再不复方才那大袖翻卷的从容,局促得像个孩子,语无伦次:

“我……我在寺里求了串保平安的佛珠,那珠串是拿铜丝拧的。”

他的身子摇晃着,将手扶住修竹,支撑住身体,另一手衣袖褪去,露出了腕上的珠串。

朱氏一脸怨毒,眼神凶得像能吃人。

何思远望了她一眼。

那一眼,凄绝得令人心碎。

“三表妹不信我,我不怨你。毕竟咱们隔了好些年没见,在三表妹心里,我这个大表哥想必……想必是很不堪的罢。”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眼角泛红,举起衣袖拭了拭,拱手道:“罢了,我还是走罢,此处……”

“诸位仁兄,咱们先把这竹园赏了,再去别处赏玩。这大好春(光,可莫要辜负啊。”

小径尽头蓦地一道男子语声,打断了何思远的话。

何思远并朱氏齐齐色变。

有人来了?!

听那声音张扬饱满,似是个未满二十的年轻人在说话。

旋即两人便发觉,来的不只一人。

随着那年轻人话音落下,远处响起一片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参差不齐的笑语:

“哈哈哈,子良说的是。”

“此言大善,吃酒不如观竹,否则面目可憎。”

“子良兄可带着笛子?这竹子清影,闻笛则雅啊。”

众语喧嚣,至少是五、六个人的动静,且闻其声息,正向着此处而来。

“不好,他们是从东角门来的。我不能回去,不然正与他们撞上。”何思远飞快掉头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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