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拓跋部为与晋嵩修好,令拓跋部太子拓跋汗入晋嵩为人质,在京都洛阳一待十二年。那段时间,因为宣帝诏令,父亲也在京都为官,与拓跋汗关系极好;到拓跋汗请求回鲜卑的时候,也是父亲护奉他回去,却不想碰到卫铮向拓跋部老单于离间。”
司空珩说着,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评价,“卫铮离间拓跋部一事,也不过各在其位,各谋其事,各为其主。但父亲与卫相、拓跋汗皆为至交,待拓跋汗与其子拓跋乌云被赶出拓跋部受诸部追杀,便与卫铮卫相写信求助,让其暗中派人助他们出草原安顿。”
“所以,卫铮卫相救了拓跋乌云和他父亲?”
沐昧略吃一惊,随即皱了皱眉,“既然要救他,为什么当初又要陷害于他?”
“离间构陷,出于公利;暗中救助,出于私情。”
司空珩叫沐昧一声,又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声,“世间原有许多事情,忠、信、仁、义不能两全,像卫相行事,既能全晋嵩削弱拓跋的国事之忠,又能全不伤拓跋汗父子性命的仁,已算难得。这些事……等你再长大些,就能明白。”
“似懂非懂。”沐昧紧皱着眉,依旧觉得卫相此事并不妥当。
如果说离间拓跋部为国为公,但私放拓跋汗瞒欺主上,又算得上什么忠信?如果说救下拓跋乌云和他父亲重情重义,但害得拓跋乌云流离失所、离家数十年才得以返回,又能算什么仁义?想全忠、信、仁、义的名声,最终却落得不忠不信、假仁假义的实质罢了。
“行了,你早些睡吧。”司空珩宠溺摸了摸沐昧的头发,竭力克制住疲惫情绪。今天的事发生突然,司空珩总觉得有些蹊跷;再加上拓跋部与卫阮、卫际的交锋,原本与拓跋部的关系谋划被打乱,心中忽然有了其他想法,急等着处理,想早些安抚沐昧回房。
沐昧看向司空珩,心中却担心着另外一件事,问:“如果有一天,我的身份,也要让你的忠、信、仁、义为难,你也会像卫阮父亲那样,舍弃你觉得不值得的吗?”
司空珩看着沐昧,认真作答:“沐昧,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王爷……”沐昧看着司空珩的眼睛,想到半年早已过去,却仍未向枢卯问及,那些令人困惑的恩怨纠葛,心中有诸多忧虑又吞咽下去,最终什么都没再多讲。
离开竹林,回到自己房间,苜蓿早已焦躁得来回踱步。
“我就说此行凶险……卫公子尚未出谷……果然就发生意外!依我看,王爷最好就让卫公子留在千机院中,里面都是自己人,总好过在外面千难万险!”
沐昧听苜蓿抱怨,幽幽看她一眼:“苜蓿,你这种想法,也出于私心吧?别说现如今卫氏公子和拓跋氏叔侄父子已先后入院,千机院早非清净地;就说以前,你以为像茯苓那般费尽心机到千机院的,心思就能单纯?苜蓿,千机院并非久居之地,卫氏公子,早晚要离开千机院另觅他处的,否则不止对王爷,对我们也无异于灾难,你明白吗?”
“我……”苜蓿咬着嘴唇,手指绞着衣带,重重心事染上眉间愁云。
“苜蓿”,沐昧顿了下,肃然看着苜蓿,“你喜欢他么?”
“你……”苜蓿怔了怔,颇为意外沐昧的发问。
沐昧叹了声,于烛灯昏黄中敞开心扉:“自千机谷结伴而行,我与你同吃同住已有两年,你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这些日子,你对卫公子的点点滴滴,我怎会没有察觉?”
“可……”苜蓿又怔了怔,想到自己的身份,再想到沐昧所言,又失落低下头去。
“你担心王爷对你另有安排,不会让你跟卫公子去?”沐昧一针见血发问。
“你……”苜蓿怔张开口,不曾想一个多月,心中纠结苦闷,对方竟看得这般分明。
“苜蓿”,沐昧顿了下,告知苜蓿,“你的事情,我已经跟王爷讲了,王爷说会试探问卫公子的意思;若卫公子有意,他离开的时候,王爷会成全你,你不用怕。”
“你……”苜蓿再次惊诧,随即脸颊绯红,又微低下头绞着衣带。
“苜蓿”,沐昧不舍看着苜蓿,“我希望你幸福。”
“苁蓉”,苜蓿亦抬眼看着沐昧,“你可有喜欢的人?”
“我……”沐昧看向窗外,想到危机四伏中他四两拨千斤救下自己性命,月信初来重病卧床时他解衣拥自己入怀的柔情,每个生辰他留意赠予玉兰簪的细心,再想到他待红蓼绿缬的薄情和木槿被司空琮折磨的凄惨,禁不住黯然伤神。
“算了”,苜蓿也及时开解,“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早些休息,嗯?”
“嗯。”沐昧轻应一声,与苜蓿熄灯休息。
黑夜中,沐昧望着无尽的黑,许多事如翻卷般在脑海中闪,久久不能入睡。
与沐昧相隔几里外,司空珩正踏着月夜来到拓跋乌云叔侄父子的门口,敲了敲门,拓跋乌云请他入内,忙要翻身下床作揖道谢,司空珩忙上前拦住他行动。
“珩王爷,今日多亏你以德报怨,救助父亲和我兄弟性命,否则……”
拓跋律话至顿声,向司空珩跪拜,“请受拓跋律一拜!”
“律王爷快别如此!”司空珩忙扶起拓跋律,见他伤势已经控制,便点了点头,“你们恢复便好,我也是听家父曾经谈及,顾念世交情谊,才不忍你们与小王心生龃龉。”
“珩兄弟,怎么早不告知!”拓跋乌云捶胸